电梯门刚打开,暴雨的轰鸣就灌进大厅,像有人把整桶水泼在玻璃幕墙上。林晚秋望着门外的水洼,正犹豫要不要冲去便利店买伞,就看见陆沉舟从黑色轿车里钻出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夹在廊灯下闪着蝴蝶形状的光——和她策划案里贴的布贴一模一样。
“上车。”他把装小米粥的纸袋塞进她手里,指尖带起的风都带着雪松味,“陈大姐的出租车在和平路抛锚了,咱们开我的车去接她。”雨刷器拼命摆着,却还是看不清前方,车轮碾过水洼时,溅起的水花在车门上拍打出急促的鼓点。
纸袋上印着“妈妈的厨房”,是她常去的小馆子。掀开盖子,小米粥还冒着热气,撒了点她爱吃的山药丁。陆沉舟目视前方,却腾出只手把空调调高两度:“上次看你在茶水间喝冰豆浆,胃绞痛了半小时。”方向盘上的星轨车标映着路灯,像他策划案里画的简笔小人,总在暗处记着她的小习惯。
出租车停在巷口,陈大姐正蹲在后备箱翻东西,卷发被雨水淋得贴在额头上。“可算来了!”她笑着拽出个蛇皮袋,里面装着17双高跟鞋,有磨破跟的红色皮鞋、开胶的黑色凉鞋,“这些年换过的鞋,每双都记得一段路——离婚那年穿的平底鞋,接闺女晚自习的坡跟鞋,第一次被乘客骂哭时穿的运动鞋。”
陆沉舟蹲下身翻看鞋子,指尖划过某双鞋跟的修补痕迹:“这双还留着?”陈大姐抹了把脸:“当然!36岁那年我第一次开夜班,穿这双鞋踩油门,脚脖子肿了三天,后来闺女在鞋跟贴了卡通贴纸,说‘妈妈的鞋是会发光的车轮’。”
雨越下越大,后备箱的积水漫进来。林晚秋帮忙递鞋时,发现每双鞋内侧都写着小字:“2018.8.12,朵朵第一次考第一”“2020.3.5,接到老家拆迁电话”。陈大姐擦着一双米色单鞋:“这是去年买的,跟儿不高,穿去参加朵朵的家长会,老师说我像白领。”
返回公司的路上,陈大姐的故事在雨声里碎成温暖的光斑。陆沉舟突然绕路,把车开进临江大道:“这条路积水少,能开慢点。”车内的雪松味混着小米粥的香,林晚秋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胡茬在路灯下泛着青,比平时多了点烟火气。
“陈大姐的鞋,”她摸着纸袋上的油渍,“能不能拍张照放进策划案?就叫‘车轮与高跟鞋:35岁女人的双行道’。”陆沉舟转头,雨珠从睫毛上滚落:“好啊,不过得加上她补鞋的线——”指腹在方向盘上画了道弧线,“就像你改策划案时,总在数据里藏生活的针脚。”
轿车在公司楼下停下时,暴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陆沉舟递来把印着星轨logo的伞:“明天提案会,把陈大姐的故事放在第二部分,”顿了顿,耳尖突然发红,“还有,别穿旧风衣了,星轨新到的工装裤很适合你。”
伞骨撑开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林晚秋看着他倒车离开,尾灯在雨雾里连成串。纸袋底部还留着他画的小涂鸦:穿工装裤的小人踩着高跟鞋,旁边写着“雨天也要踩出星光”。突然想起陈大姐说的:“闺女总说我该穿裙子,可我觉得,能踩住生活油门的高跟鞋,比裙子飒多了。”
办公室的台灯在午夜亮起,林晚秋把陈大姐的鞋拍在策划案上,每双鞋的故事都变成了便利贴,贴满显示器。陆沉舟的微信突然发来张照片:他的办公桌上,摆着陈大姐送的卡通鞋贴,旁边是她落在车上的玉米叶挂饰。备注写着:“明天提案会,我穿工装裤去,菜市场阿姨说这样不像收保护费的。”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了,月光从云层里漏出来,照在她新贴的便利贴上:“35岁的我们,鞋跟踩过的泥,都是星星的反光。”想起白天陆沉舟蹲在后备箱帮陈大姐捡鞋的样子,西装裤沾满水渍却毫不在意,突然觉得,这个总把“人味”挂在嘴边的年轻总裁,或许真的能看见,那些藏在旧鞋跟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