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公子预言百晓生三日后必死。
陆离提前在乱葬岗边缘截住奄奄一息的情报贩子。
百晓生语无伦次地念诵古怪数字:“一百二十六次…第一百二十六次!”
补天石触碰到百晓生怀中带血的紫金令牌,无数记忆碎片洪流般涌入:
第一百二十六次“轮回清洗”即将开始——
知情者被篡改的记忆并非抹除,而是被错误记忆所覆盖。
若未清除干净,重生者将遭受时间反噬。
赤焰城外三十里,乱葬岗边缘。
腐叶和湿土的气息刺鼻而沉重,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生铁与陈旧木料燃烧后的奇异焦糊味。夕阳的余烬被浓密的、扭曲如爪的枯枝撕扯得支离破碎,吝啬地在泥泞小径上投下几道变幻不定的幽光。
陆离的步履踩在厚厚落叶上几近无声。他指尖抚过腰间柴刀粗糙温润的木柄,神识如水银般贴着地面谨慎铺开。补天石碎片悬在丹田内,散发出微微的清光,抵御着周遭浓郁死气带来的迟滞。
前方,一滩暗沉的血渍渗入泥泞,犹如开在腐烂根系旁的邪异之花,已经微微干涸发黑。陆离停住脚步。血痕歪歪扭扭延伸向前方一座半倾颓的破败山神庙,刺破林间死寂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吸,以及……一丝极力压抑的、带着粗砺砂砾感的微弱喘息。
“方位没错。天机那厮预言的……‘三日后必死之地’。”陆离自语,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庙宇深处最阴暗的角落——堆叠着腐朽木板和倒塌泥塑神像的地方。
他屏息,握紧了柴刀刀柄。没有拔刀,只是身形微晃,如同一道被拉长的灰色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扇破得仅剩半扇木板的庙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腐土、尘灰和更深处隐隐燃烧味道的气息。
喘息声陡然变得清晰而急促。
循着声音和越发浓重的血腥源头,陆离绕过倾倒断裂的巨大神案,目光落在角落一堆散落的泥瓦堆后。借着庙墙破洞透入的最后一抹惨淡天光,他看到了蜷缩在那里的身影。
人几乎成了一个血葫芦。破碎的天青色旧绸衫被黏稠的血浆浸透,紧紧贴在皮开肉绽的后背上。手臂无力地垂下,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刀口和焦黑灼痕。一张脸孔被血污、泥垢和乱发糊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死死盯住陆离的方向,里面充斥着最原始的惊骇和野兽般的绝望凶光。
他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想挣扎起身,动作却引发了更深沉的痛楚,喉咙里挤出一阵“嗬嗬”的吸气声。
陆离没有立刻靠近,隔着几步距离停下,声音压得很低,穿透那股污浊血腥的空气:“百晓生?”
那人影猛地一颤,失焦的眼睛死死定在陆离脸上,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辨认。“你……谁派来的?”声音嘶哑如沙砾摩擦,带着垂死挣扎的颤抖,“……清除者?”
“不是。”陆离吐字清晰,“杀你的那个,预言你三日后必死,但我觉得太晚了。”
“……预、预言?”百晓生似乎努力回忆着什么,破碎的脸抽动了一下,随即被巨大的混乱和痛苦淹没。他拼命摇头,血污甩在泥地上,语无伦次地发出不成调的音节:“……乱了……都乱了……时辰……不对……他们找……找不到了……一百……一百……”
他浑浊的声音突兀地卡在一个点上,那双血红的眼睛瞬间失神,直勾勾望向虚空,仿佛看到了某个虚无的烙印,口中突然爆发出一种尖锐、单调、带着神经质执念的反复:
“……一百二十六次……一百二十六次!……第一百二十六次!!”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他的气力,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嘴角涌出更多的血沫。
第一百二十六次。这冰冷的数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陆离心头。
他不再犹豫,一步上前,屈膝蹲在百晓生身边。柴刀已插回腰后,他探出手指,指间泛起点点淡金色的微芒——补天石的温养灵气小心翼翼地透入百晓生几处重创边缘的穴位,暂时稳固伤势,驱散那令躯体僵冷的阴寒死气。另一只手,则按住百晓生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抽搐的肩膀,强行传递一股坚稳的暖流。
“别慌!”陆离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力量,“告诉我,‘一百二十六次’是什么?清洗?清除谁?”
精纯的灵气灌入带来的暖意和清晰的剧痛似乎稍微冲淡了百晓生脑海里的混乱漩涡。他那双血糊的眼睛重新凝聚了一丝微弱的清明,聚焦在陆离脸上。喘息稍微平复了一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你……不是他们的人……气息……不对……”他嘶哑地确认着,身体放松了一些,但还是绷得很紧。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似乎想往墙角更黑暗处缩。“……清……洗……”他重复着这个词,喉咙里发出混沌不清的咕噜声,眼神再次剧烈闪烁起来,像卡住的齿轮。
“记……记不清了……一片……一片雾……”他艰难地咬出几个字,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头发,仿佛里面藏着毒虫,“……有东西……盖住了……新东西……很重……压得……头痛!”
错误记忆覆盖真实!
补天石在陆离丹田深处嗡鸣起来,共鸣着他脑海中翻腾的念头——天机记忆里的裂痕碎片,百晓生的混乱状态,这绝非巧合!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杂乱的线索。
陆离不再追问,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百晓生残破的衣袍。腰间挂着一个破口袋,一个脏兮兮的储物袋已经破了口子,零星几块暗淡的灵石滑落出来。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百晓生被破碎外袍半掩的胸口下方。
那里似乎压着一块硬的轮廓。深色的布料下,渗出一片更加浓黑、浸透布料的湿痕——是血,还没完全干涸的血。
百晓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沾满血污和泥污的手下意识地往胸口按了一下,动作牵扯伤口,闷哼一声,嘴角痛苦地抽了抽。
“别动!”陆离低喝一声,伸出的动作快如迅雷,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精准。他没有硬掰百晓生那只护在胸前的手臂,而是拇指和食指灵巧地捻起浸满血渍的前襟一角,向外一拨开。
百晓生似乎愣了一下,护着胸口的手忘了用力。深色染血的绸衫被拨开一道缝隙。
一块巴掌大小的东西露了出来,触目惊心。那是块通体呈现深沉紫金的令牌,形制奇异,非石非木,触手冰凉沉重,沉甸甸坠在百晓生的破旧腰带边缘。令牌的背面紧贴着百晓生的身体,被血浆深深浸泡、黏住。更令人心悸的是,令牌的正面,那道狰狞贯穿了大部分主体的裂缝——一道深而锐利的刀痕,裂口深处凝固着紫红近乎发黑的血浆,像是刚刚从伤口上拔出来一般。
那股让陆离心悸的气息,正是从这粘稠的紫黑血痂中散发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陆离丹田内三块补天石碎片的光芒骤然璀璨!源自于本能的共鸣告诉他,这被凝固鲜血包裹的创伤,正是时间被强暴后残存的烙印!他右手五指齐张,如同玉雕般温润的手掌,瞬间覆盖了令牌裂痕上那片粘稠冰冷的血痂!
接触的一刹那!
“轰——!”
无声的恐怖浪潮在灵魂深处炸开!
陆离的识海掀起了万丈惊涛!世界在瞬间被撕碎、融化、重组!
是冰冷的虚空。巨大的、冰冷而无法辨清形态的混沌结构矗立在虚无之中,如同神祇的眼瞳,俯视着下方一条条奔腾扭曲的光带——那是万物的命运,是无数交织的时间线。它像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磨盘,缓缓转动了一下,磨灭的尘埃中,无数微小的、挣扎的人影刹那灰飞烟灭。
是炽白的闪电,裹挟着混沌的风暴。意识仿佛要被这纯粹宏大的景象碾碎。时间本身在哀鸣、在破碎,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
是燃烧的殿宇。人影在火光中扭曲翻滚,发出绝望却无声的嘶喊。无形的巨力扫过,他们的面孔像是被沸水泼过的蜡像般融化、重塑。惊恐、困惑、狂喜……无数种矛盾的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轮番占据一张张空白的面孔。火焰舔舐着他们的残躯,燃烧的却并非真实的痛苦。
是不见五指的黑暗长廊。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敲在心脏上的鼓点。“清除……遗漏者……”一个扭曲混沌的意志直接烙印在黑暗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长廊两侧,无数面模糊的水镜骤然亮起幽光,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一张扭曲的、与百晓生有几分相似却又各不相同的脸孔,在无声地哀嚎……
混乱、宏大、痛苦、湮灭的碎片,比任何言语更真实、更残酷地展现了“轮回清洗”的本质!
清洗并非抹除!他们用新的、错误而庞大的记忆垃圾,覆盖掉被清洗者脑海中某些关键的真实!
无数次的清洗画面飞速闪过。
*第一百次清洗后,一个杂役在梦中高喊“一百二十六天后兽潮”被抹消。
*第一百二十五次清洗前,某个角落修士偶然描绘出的重生标记影像被扭曲成一个荒谬的寻狗告示。
*第一百二十六次清洗正在进行中……
陆离猛地一个激灵,如同从窒息的水底挣脱!他紧贴令牌的手掌触电般弹开,额头刹那间布满细密冷汗,胸口剧烈起伏,识海中那宏大恐怖的时间磨盘虚影和无数被覆盖记忆的哀嚎面孔仍未散去。
就在这时!
“呜——”一声低沉诡异的嗡鸣,如同鬼魅的哭泣,划破庙宇内短暂的沉凝死寂!来源赫然是庙门外斜前方那片堆满乱石的断墙!
一点纯粹浓郁到令人心悸的杀机从那方位升起,如同毒蛇骤然昂首锁定目标!一道漆黑的细线毫无征兆地在空气中浮现,比声音更快,带着足以洞穿精钢的尖锐呼啸,直奔陆离后心!
千钧一发!
陆离甚至来不及转身!他全身汗毛倒竖,那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灵魂遭受冲击的动荡!身体不是后退,而是违背常理地向前猛蹿一小步,同时右手闪电般向后探向腰间!
“锵!”
柴刀出鞘!那截乌沉沉、毫不起眼的铁木精准无比地向后上方撩起!刀光快得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影子!
就在那黑线即将刺破陆离背后衣衫的刹那,柴刀钝重厚实的刀脊,以一种玄奥到极致、妙到毫巅的角度,不偏不倚地磕上了那道漆黑厉芒的三分之一处——正是那法力凝聚的锋芒最为凝聚、却也是运转枢纽最为脆弱的节点!
“叮——咔!”
一声刺耳的金铁裂响!那道足以击毙金丹修士的恶毒厉芒,竟被这朴实无华的一刀,硬生生从最关键处截成两段!前半段锐利部分失控射向黑暗角落,深深没入腐朽的梁柱,发出闷响;后半截则瞬间溃散成丝丝缕缕带着腥甜气息的黑色烟雾!
暗处的偷袭者似乎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压低的吸气。
陆离已经借着前蹿的力量顺势旋身!目光如电扫向断墙暗影!柴刀护在胸前,刀尖微微下垂,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拖刀式”起手,却带着一股磐石般的厚重杀意。
一个身影从断墙的浓黑阴影里缓缓踱了出来,身形并不高大,穿着最为普通的深褐色粗布短打,如同街巷里寻常的脚夫或短工。他的头上,戴着一副半边完整、半边似有破损的青铜面具。面具的纹路极其简陋,刻着几道毫无美感、甚至显得粗笨扭曲的线条。
更奇特的是他的右手——握着一柄样式同样古朴粗糙、如同樵夫砍柴用的短柄斧头。他的左手手腕却空空荡荡,从手肘往下,只有一段……某种深色木料雕刻成的、明显拼接上去的假肢!木料的接口处略显粗糙,尚未上漆。
“清除者?”陆离的嗓音在破庙阴暗中异常沉稳,没有丝毫侥幸避过死劫的波动,柴刀刀尖稳稳指向地面,目光却死死锁定青铜面具下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来清洗的确有遗漏,该返工了。”
青铜面具缓缓上下晃动了一下,算是点头。面具下的目光越过陆离的肩头,冰冷地投向他身后阴影里蜷缩着的百晓生。
“目标:第三序列知情人。编号:丁未七九。错误状态:关键节点记忆残留并发生污染性外泄。”那人发出金属摩擦般冰冷平板的腔调,如同宣读律令,“依《律》一百二十六条,即刻抹除。”话音未落,他那深褐色袖袍微微一震!那只木质的假肢猛地抬起,五指张开!
原本静静漂浮在破败空气中、被陆离一刀斩断厉芒所残余的丝丝缕缕黑色雾气,像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瞬间暴动、凝聚!竟在万分之一秒内化为三道更细小、更锐利、也更刁钻的黑色利刃,成品字形射向陆离!同时,他那只握着粗糙斧头的右手猛地抡起!无声无息,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灰白色劲风竟后发先至,如同磨盘般笼罩向陆离头顶!
攻守配合之精妙,劲力性质之诡变阴毒,远超寻常金丹后期!尤其那黑色利刃专污法力、侵神蚀魄,正是无数护身法宝的克星!灰白劲风则蕴藏碾碎重甲的恐怖重压!
陆离瞳孔骤缩!三块补天石碎片在丹田内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急速震荡!它们共鸣着,激发出淡淡青光,如同无形的壁垒,瞬间覆盖陆离全身皮膜之下!那些能直接污染神念的黑色利刃尚未及体,已被这层青蒙蒙的微光阻挡削弱!但劲风扑面,重如山岳!
没有选择硬拼!陆离如同风中劲草,在这双重杀招笼罩的狭窄空间里猛地做出诡异的折冲!左脚重重踏在身侧一块倾倒的香炉残片边缘,整个人向斜后方,也就是百晓生蜷缩的方向箭射而出!柴刀不是格挡,而是利用身体前冲带起的离心之力,横拖出一抹看似歪斜、实则力量凝聚到一个可怕极点的乌光!
“铛——嗤嗤嗤!”
这一刀,如同钝斧劈开泥沼!精准无比地横切在那三道扑到近前的黑色利刃“腰眼”上!力量奇大!三柄阴毒利刃被这蛮横无比的巨力震得微微一偏、溃散了大半!残余的劲力擦着陆离护身青光飞过,在破庙泥地上犁出几道冒着青烟的深痕!
而几乎在陆离拖刀格挡震开黑刃的同一瞬间,他整个人已扑至百晓生身侧。他右脚脚尖猛地一勾!
“噗!”
百晓生怀里那块沾血的紫金令牌被一股柔力精准地向上挑起!恰恰迎向那片沉重如山碾落的灰白劲风!
沉闷如中败革的巨响在庙内炸开!令牌上那层粘稠的黑血瞬间爆散开来,浓郁的腥气如同实质!灰白劲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污秽血符一阻,虽将令牌狠狠压下,撞击在泥地上发出金铁之音,其磅礴的威力却被打散了三成!
烟尘血秽弥漫中,陆离左手疾伸,一把抄住震回来的令牌!
“净化!”他一声断喝!丹田中积蓄到顶峰的补天石清辉猛地透过左掌掌心狂涌而出!不再是温养疗伤的和煦,而是撕扯污秽的纯粹爆发!
嗡!
刺耳的嗡鸣再次响起!覆盖在令牌裂痕上那层顽固的紫黑色血痂被这磅礴的纯净青光扫过!如同沸汤泼雪!血痂中无数细微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黑气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被蒸发、净化殆尽!断裂的紫金令牌本身被这股力量彻底涤荡,发出清越的鸣响,裂缝内部甚至隐隐透出淡紫色的纯净毫光!
与此同时,那青铜面具杀手的身体竟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令牌净化的地方骤然爆发,顺着某种隐秘的契约联系狠狠撞击在他的神魂上!他那毫无波澜的青铜面具之下,发出了一声被强行压抑、却依旧刺耳的抽气声!假肢抬起操控残余黑刃的动作明显一顿!
“就是现在!”陆离眼中精光爆射!破局契机稍纵即逝!
他左手紧握令牌,以其为引,全身精气神瞬间灌注于右臂!柴刀骤然扬起!这一次,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一股凝聚到极点、仿佛能将面前这座山神庙一劈两半的决绝和力量!沉重的柴刀带着一道凝练厚重的灰色气刃,以最原始的方式——力劈华山——直劈向那因神魂受创而显露出瞬间迟滞的青铜面具!
“斩!”
气刃未至,那股斩破一切的决然意志已如实质般压下!破庙内残存的破布烂幡齐齐向后激射!
青铜面具杀手显然没料到目标反击如此迅疾、悍厉!他反应亦是极快,不顾神魂震荡带来的迟滞,木质假肢在身前猛地一横,粗壮的假肢木料上竟浮现出暗沉的符文!与此同时,右手短柄柴斧在间不容发之际向上撩起!灰白劲风再次凝聚于斧刃,试图抵挡!
“喀嚓——轰!!”
沉闷的断裂声伴随着一声更大的巨响!柴刀凝聚的灰色气刃如同劈断朽木般斩碎了符文黯淡的木质假肢!紧接着狠狠地砍在匆忙撩起的短斧灰白刃锋之上!灰白光刃应声而碎!巨大的冲击力让青铜面具杀手闷哼一声,手臂剧震,那柄粗糙的短斧几乎脱手飞出!整个人被这一刀劈得脚下踉跄,倒退数步,“嘭”地一声重重撞在身后一堵尚未完全倒塌的土石墙壁上!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
“呃……!”他靠住墙壁,稳住了身形,但面具下清晰传出粗重的喘息,右臂在微微颤抖。刚刚那雷霆一刀的巨力和令牌净化对他神魂造成的震荡伤害叠加在了一起。
陆离一刀斩退强敌,立刻返身!那枚被彻底净化、正散发着稳定而纯净紫金毫光的令牌被他毫不犹豫地按在了意识模糊、浑身颤抖的百晓生胸口伤口边缘!
令牌似乎感受到同源的气息,光芒微亮,一层柔和的紫金光晕如水般涌出,浸润着他狰狞的伤口。百晓生急促的喘息猛地一窒,脸上的混乱和痛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解。他布满血污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神魂正被一股温暖又清明的力量强行唤醒。
他那双原本涣散的眼珠,一点焦距艰难地凝聚起来,死死地、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看着近在咫尺的陆离的脸孔。嘴唇剧烈翕动。
“清……清洗……”他喉咙里挤出模糊的气音,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仿佛要抓住什么。
“结束了!”陆离的声音低沉而斩钉截铁,左手稳稳压着那块散发温和光芒的令牌,令牌上的紫金光晕稳定地流淌进百晓生伤处,“他们盖上的烂泥巴,老子给你擦干净!想起多少是多少,敢忘了,我用这刀让你重新记!”
就在这时,靠在墙壁的青铜面具杀手调整好了呼吸,他那毫无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的金属感比之前更浓:“目标净化完成度低于预期阈值。强制启动……三刻钟后执行最终清洗程序。”
如同宣判死刑。
随即,他身影猛地向后一缩,竟如同融化一般,诡异地消失在断墙拐角浓重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道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
陆离眼神一沉,却没有追击。他立刻蹲下身,手指搭上百晓生手腕脉搏,更加集中精神催动令牌和补天石的双重力量,纯净温养的气息源源不绝地渡入。
百晓生剧烈的颤抖一点点平息下去,喉咙里的咕噜声变成了更清晰的、压抑的痛哼。他眼中的浑浊如同退潮般慢慢消散,被一种刻骨的、清醒后的惊怖所取代。他猛地抓住陆离按住令牌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掐进了皮肉里。
他猛地抬起头,血丝未退的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极其高亢、尖利到撕破了破庙死寂、充满无尽惊悸和恐怖的声音,回荡在废墟般的庙宇上空:
“——凌!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