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艘楼船摧毁，宣告着巢湖水战走向终结。
许乾驾驶着小船靠岸时，整个湖面上已漂满了死尸。
亭台下也是。
尸臭味和湖水的腥味儿四面飘散。
有人越过重重尸骸，走下了山林，与许乾不期而遇。
当两人在火把下面对面凝视之时，瞳孔中唯余血色。
“许乾，你还没死？我儿呢？”
许乾丢下了便面扇，反手抽出八面汉剑。
“郑家的小崽子想要鄙人的命，惜哉，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他很勇敢，如果是郑兄来指挥，鄙人方才活不了，可惜，年轻气盛，棋差一招，鄙人用剑划开了他的肚皮，这小崽子的心和郑兄一样黑。”
“啊啊啊啊！杀了他！”郑宝雷霆大怒，瞬间抽出缳首刀朝着许乾突进。
两边的队伍都被打散了，在黑暗中也难以聚拢，各自只剩下上百人在岸边缠斗。
郑宝的护卫虽要比许乾骁勇，可毕竟厮杀一夜，早已精疲力尽。
许乾黔驴技穷，也只得拼死抵抗。
在这般血拼之下，岸边的人影一个个倒下，二人专注厮杀，悄然不知涂镐已经摸到他们身后的林中。
鲍出端起弩机，从贼人的尸体上取下了弩矢，刚要射击却被涂镐打断。
“让他们杀。”
“最好拼个同归于尽。”
鲍出不解道：“为何？”
涂镐道：“就算郑宝死了，那许乾也未必会放我们走。”
“就让巢湖三大水贼拼杀个鱼死网破，咱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凌操笑道：“好个为民除害啊，说不定等他们死光了，咱们还能去船上扒拉点好东西呢。”
涂镐点了点头，不复再言。
一行人在岛上，各自拿了些武器防身，如今水贼中的健儿基本死绝了。
胆小的跑光了，还有些小头目在作壁上观，就等着郑宝和许乾分出胜负再决定今后归属。
贼人势力的角逐就这么简单，谁强跟谁混。
半天都没见到船队登陆增援了，可见三家亲信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看戏的。
小蓬莱西北角，厮杀进入白热化。
涂镐估算着两边的人数，随时准备出手。
“八十个……六十个，四十个……三十个，分头上！”
……
岸边，郑宝精疲力尽但复仇心切，竟在垂死挣扎间反戈一击，砍断了许乾的手臂。
那儒生痛苦的大叫，丢下残肢便朝赤马船上跑去，还没走上两步，却被郑宝一脚踩在后背，栽进了水滩中。
“你让老夫晚年丧子，老夫也要你断子绝孙！”
郑宝持刀刚要刺下，一柄短矛从身后刺来，穿透铠甲缝隙，径直从肩头贯穿而出。
他握住短矛，扭头奋力砍杀了身后的贼兵，又忍痛将长矛从肩头拔出，带出大块血肉。
浑身疼痛，呼吸都在颤抖，尽管有铁铠保护，可郑宝全身仍是受了多处创伤。
他双目猩红拼尽全力的朝着许乾杀去，在许乾的惊呼声中，一刀断头。
血液爆射四周，郑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仰天长嚎，宣告着巢湖最终的归属权。
当许乾人头被挑在矛尖儿上的那一刻，周遭的水贼都在奋力高呼：“汉家当衰，郑家为王！”
血腥的乱世淘汰法则决定了，谁活到最后，谁就是霸主。
张多、许乾的残部见此，也只得放弃了抵抗，各自打着降旗，朝着小蓬莱上的郑宝宣誓效忠。
郑宝就站在岸边振臂狂呼。
“巢湖归我了！”
说时急那时快，一支弩箭忽然从后射来，正中郑宝肩甲。
郑宝面色狰狞，扑通一声倒在沙滩上。
周遭十几名健儿齐齐回头。
黑暗中一道身影箭步而来，最前方的水贼刚要拦截，迎面一柄长矛照着口腔穿透而出，虽则此人身体还保持着冲锋态势，可上半身已然向后摔去。
“谁？”
没人回应，周泰的斩马刀横掠而过，两贼脖间一片猩红。
紧接着蒋钦、杨阿若、鲍出、凌操和几个护卫四面攻杀砍翻一片。
郑宝心下大惊：“是那几个关西人！”
“保护大帅。”剩下七名甲士最为难缠，这五人一人对付一个，余者便跟水贼四面拼杀。
剩下一人则将郑宝保护在岸边：“大帅，快上船。”
“别让他走了。”
涂镐手持双刀，躲开了甲士迎面一剑，旋即伏下身子，照着那人没有裙甲庇护的大腿砍去。
咔嚓两刀闪过，那人大腿经络尽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没等用刀撑住上半身呢，快如闪电的缳首刀便直接划开喉间，血如喷泉，人影霎时倒地。
“郎君，郑宝上船了。”
涂镐侧目望去，船上的棹夫正扶着奄奄一息的郑宝离开岸边。
“凌公德，送我过去。”
凌操闻言，狂呼一声，旋即弓起脊背，当做垫脚石。
涂镐快步冲到凌操面前，一脚踏过凌操脊背借力越过人群，旋即翻滚落地后马不停蹄，再度跳上赤马。
正在划船的棹夫当即被一刀砍翻落水，护卫郑宝的甲士也被迎面刺穿。
“剩下的……”涂镐指向郑宝：“就你一个了。”
“啪啪啪。”
郑宝嘴角溢出了血水，双目通红，但他仍是起身为其鼓掌。
“好一招儿借刀杀人，螳螂捕蝉啊。”
“老夫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三年前，有一批三辅人来到吴郡，买了民籍。”
“领头的小子姓涂，这一介寒门背地里用了些手段，竟能在大姓遍地的吴郡声名鹊起，还让官匪两道都卖他面子。”
郑宝丢出那把匕首：“扶风巨孝涂少游，真是好手段。”
“你还知道晚辈的姓名呢。”涂镐道：“那你死得不冤。你不死，我们都不得安心啊。”
郑宝狂笑道：“你早先承诺助老夫一统巢湖，消灭许乾、张多的话就这么放了屁？”
“我道是江左涂郎一诺千金，没想到竞是只会用这些阴谋诡计的卑鄙之徒。”
涂镐耸了耸肩：“那是周郎答应你的，与我涂镐有什么关系。”
“受死！”
涂镐虎步猛冲而去，以右手挥刀劈砍，郑宝早已耗尽气力，反应慢了不少，他正抽刀阻挡，却不料涂镐竟虚晃一招，右手刀架住郑宝兵刃，左手刀瞬间向下砍断郑宝小腿。
郑宝反应不及，当即跪在船上，瞳中睁大，怒喝道：“涂镐，你敢！”
迎着喉咙而来的缳首刀没有丝毫停留，果断贯穿颈部。
鲜血滴答，染红江面。
无数的小舟云集而来，却都在岸边停驻。
他们望着船上的少年，如视鬼神，谁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局。
今夜之巢湖变化太大了，三个贼首互相攻杀而死，本以为会迎来郑宝独尊，结果却是郑宝也在胜利后一命呜呼。
眼下头目死绝，该怎么办？
有人在高呼：“为大帅报仇！”
这人刚说完，脑袋便被鲍出一箭射穿。
“汉兵至此，所在勿动，动者皆死！”
“我等奉扬州刺史之令，枭首郑宝、许乾、张多，余者无问！大兵将至，速速放下兵刃！缴械不杀！”
水贼们没了头儿，听闻官兵将至，六神无主，真就一窝蜂作鸟兽散。
唯独余下少量残贼不知去留。
历史线刘晔当众把郑宝脑袋砍了，一通威逼利诱，他的部下就全投降了。
这就是水贼政治，贼人没有丝毫忠诚度可言，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领头的水贼见涂镐骁勇过人，不敢与敌，也只得调头离开，临行前还横刀作揖，问道。
“我等实乃良民，早先为郑宝逼迫为贼耳，今英雄除害，我等可各自归乡，多谢了，敢问英雄大名。”
涂镐想了想，转身拎着郑宝的人头，言辞冰冷道：“杀人者，陈留蔡伯喈也！”
林中的蔡邕闻言，被气得头都要晕了，当即便丢下竹杖大骂：“你！你这个孽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