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绝不会手软

薄月服了药,那药里有舒缓的东西,薄月不多久就睡去了。

国师为她诊了脉,这几年,薄月身子亏损得实在严重。

这些年,薄月的经历足以把任何一个人打倒。

没有彻底疯掉,她已是及其坚韧了。

“大人,长公主驾到。”

国师脸色一沉:“请她去正殿。”

“见过长公主殿下。”

进去的时候,长公主正带着谢昭婉参拜大殿内的宝像,那是南楚皇室先祖,传闻乃是神圣临凡,一手建立南楚。

谢昭婉满是新奇,因为国师太过冷淡,所以就算她回到娘亲身边三年,却也很少有机会能来护国寺。

虽然名份上是国师的徒弟,可国师很少见她,反而对那个野种这样上心。

谢昭婉看着威严的神像,心生向往。

国师在南楚声誉威望很高,她在乡下就见过很多人在家里供奉,简直是如同在世神祇一般!

如今居然能做这样传说中的人物的徒弟,这让她怎能不兴奋!

所以一听说娘亲要来护国寺,她便撒娇了半天跟了过来。

长公主转过身,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不满:“国师还真是忙啊。”

“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国师面无表情。

“国师别忘了,昭婉才是你的弟子。”

“历届国师的亲传弟子,的确是皇室亲选,但有两个要求,第一,生辰八字须符合;第二,须经由国师本人同意。”国师不卑不亢地回道。

“而且,薄月是在下的徒弟,我教她为人处世,诗书礼仪,却并未视为国师传承人选。”

谢昭婉站在长公主身后,她脸色涨红,原本要行礼的动作呆滞了下来。

“薄月出身卑贱,行径放荡,更不配做国师的徒弟!”长公主咬牙切齿:“我这次来,是要把她带走。”

国师猛然抬起头:“薄月已经不是殿下府里的人了。”

“国师还真是怜香惜玉,本宫不及。”长公主眼神森冷,朱唇微启:“可你别忘了,是本宫养了她十几年,是本宫给了她县主尊位,她的去留,你说了不算。”

“本宫不愿与你饶舌,如今计划有变,北昭那边还需要她。”长公主一摆手:“萧承煜已经南下,准备和亲事宜了,北昭皇帝的旨意,让他迎娶一位南楚公主回去。”

国师眉心微蹙:“北昭皇室子弟宗亲众多,哪怕不给皇帝或太子纳妃,其他皇子也可以,怎会让萧承煜联姻?”

“北昭已成年的皇子都已经有了正妃,五皇子六皇子年幼,再加上萧承煜据说自幼抚养在北昭太后身边,与皇室亲密无间。”

“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萧承煜一旦娶了薄月,便是我南楚的驸马,难道皇帝不会芥蒂吗?本宫觉得,这是能离间北昭皇室与萧承煜的好时机。”

听了这番话,国师难得显出了怒容。

“月儿身份已经暴露,萧承煜不会对她好的,既然你也知道,和亲很可能只是个幌子,那么来日再起战事,她难保不会被阵前祭旗!”

“再怎么说,她也在你膝下多年。”他盯着面前这个美艳却无情的女人。

他们相识多年。

当初先国师,也就是他的师父,与长公主合作,扶持皇帝继位,为的是平息南楚内乱,保南楚安稳。

师父仙逝时皇帝年纪尚幼,当年二十五岁的长公主艰难辅政,师父留下遗命,让他扶持长公主。

多年来,他虽然对长公主的狠辣有些不满,却也明白她是为了南楚着想。

因此哪怕当年薄月无辜,他也帮了长公主。

也是因为对薄月心怀愧疚,他才提出命格替换须由他进行,才让薄月时常住在护国寺,时常庇护。

可这些年,薄月受了多少委屈,他知道,却不能插手;北昭三年,薄月承受了多么大的羞辱,他也知道。

所以,他不能再把薄月推出去了。

“我不会把她带走的,长公主慧智兰心,该知道薄月无辜,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命格替换完成,令千金日后平安顺遂,在下当日承诺已然兑现了。”

谢昭婉原本还乖巧地守在一旁,却听到国师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说起自己。

不由得面露委屈,往日敬仰的国师居然这样瞧不起她!

她可是真正的长公主女儿,郡主之尊!有什么比不上那个薄月的!

谢昭婉忍不住向前一步:“你凭什么……”

话未说完,却被长公主横了一眼制止。

长公主气势凛然,其实心里也没有十足把握。

在她与国师对峙的时候,昭婉却这样不懂事,不由得有些不耐烦。

“出去等着。”这个时候,长公主没时间理会女儿的小心思,打发了她之后,才转向国师。

“我不是不知道,但我更在乎南楚,这一点,国师应该可以理解,您执掌护国寺多年,也是为了南楚呕心沥血,如今怎能为了一小女子而犹豫?”

“只盼你也不要后悔。”

沉默良久,国师才道。

谢昭婉气冲冲地出去,刚出了门却惊叫一声。

“薄月,你怎么在这?”

“你敢在外面偷听!”谢昭婉顿时反应过来,立刻扬声呵斥:“真是没有教养!”

薄月面色惨白,根本没有听清谢昭婉在说什么。

国师却脸色大变。

长公主却望着国师疾步出去的背影,露出讽刺的笑容。

她不是看不出明衍的心思,只是懒得拆穿。

再怎么说,也是南楚的国师。

可若是妨碍大局,那她就容不得了。

薄月若是知道,你也是利用了她多年,你以为她还愿意跟着你,还愿意看见你吗?

今日一进护国寺,她就命人去找薄月了。

薄月的性格,她最了解,她性格坚韧,说难听点就是执拗。

长公主施施然走了出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薄月。

“你想必都听到了,本宫不妨再和你说明白一点,若你不愿意去,两国和谈不会成功,届时势必再起战事,还有你那尚在北昭玄京的同伴们。”

“你去了,或许还能斡旋一二,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薄月双目通红。

“你们就不怕,我把暗探出卖了?”

“你以为,那些暗探很重要吗?那些只不过是掩护真正暗探的棋子,死就死了,没什么要紧。”

长公主偏头轻笑。

“本宫压根不在意那些人,可是你若是不去,萧承煜没了人泄愤,那些可怜的棋子,会不会死得更惨呢?”

“长公主真是手段高明。”薄月身体微微晃了晃:“随便一步闲棋,就拿下了两座城池,还能保得令千金平安,真是高明。”

“月儿……”国师咬紧牙关:“为师不会让你……”

“您何必着急,正如长公主所说,我会去的。”

薄月眼神空洞:“我出身卑微,为人软弱,没你们这么运筹帷幄,更没你们心狠!”

“很好。”长公主依旧八风不动,心里却感慨万分。

这样的血性,若不是那小贱人的孩子,她倒是会很欣赏。

可惜了。

“本宫不会委屈你的,陛下会给你公主的名分,明日圣旨下来,你就是我南楚的公主了。”

“来人,带公主回府。”

谢昭婉面露不甘,就算知道此去北昭,薄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可为什么要封她为公主?自己这个正经皇室血脉才是郡主!

娘亲真是糊涂!难道见到薄月心软了?

回头一定要进宫求求舅舅和表哥,她才不能输给薄月!

长公主一直看着薄月离去,这才回过头:“多谢国师大义,那本宫也去了。”

国师面色很是难看,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愿殿下日后,莫要后悔。”

长公主看向薄月那单薄的身形,似乎从那纤弱的背影里看到了那个摇摇晃晃向她走来,冲她撒娇的女娃娃的身影。

那是幼时的薄月。

“本宫做过的事,从不后悔。”良久,长公主道。

她站得很直,此刻,她是当之无愧的南楚长公主。

为了南楚,就算要她亲手把薄月杀了,她也绝不会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