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想跟这些人有任何牵扯了

薄月紧紧闭着眼,身体微微痉挛,睡得很不安稳。

营帐烛光昏暗,刺鼻诡异的香味让她浑身无力,薄月想挣扎逃开,眼前的黑影却将她牢牢压制。

“不要……”薄月呐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几次,炼狱一般的煎熬却没有休止。

她要活下去。

薄月想,哪怕受尽屈辱,她也要活下去……

母亲还在等她,还有父亲,师父,外祖母……

她要回到母国,回到她亲人身边……

重见天日的时候,她身披薄毯,满身狼藉,伏在熊皮地毯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萧承煜面容冷漠,眼里满是恨意,手里执着长剑。

薄月尽力往后缩,三年相伴,她了解这个男人的性子。

十五岁披挂上阵,征战十年,喋血半生。

北昭唯一的异姓王,以战功得封大将军王。

他心思深沉,眼里揉不得一粒沙。

自己这个一向妩媚温柔,最得他宠爱的姬妾却在背后捅了他狠狠一刀,他怎会不恨?

“我真恨不得杀了你!”萧承煜的声音淬了毒一般,俊秀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长剑直指薄月咽喉,薄月瑟瑟发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可是一转眼,眼前的萧承煜不见了,变成了母亲的脸。

母亲满脸厌恶地怒吼。

“薄月,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个贱婢之女,低贱放荡,不知伺候过多少个男人,还不快快滚开,别脏了本宫的地方!”

一会儿又是谢承婉,她面如春花,笑得娇俏可人:“姐姐,你身上怎么这么脏。”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着寸缕,满是情|色痕迹。

又听到水滟的声音:“快走,快走,替我好好活下去……”

薄月大叫一声,猛地坐起来。

她浑身冷汗,天旋地转得厉害。

四下是有些熟悉的装饰,她恍然以为自己还在北昭。

薄月一个激灵坐起身,却无力地又倒了下去。

“别动,你还发着烧。”

意想不到的声音,薄月抬头,一张清冷俊秀的面庞映入眼中。

她的师父,南楚国师明衍。

“师父……”

三年前赶赴北昭之前,她哀求长公主让她拜别师父,可长公主却说国师业已闭关修行,十年后才会出关,叫她不能耽搁。

师父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一碗药,轻声道:“我听闻你归国,便提前出关了。”

薄月勉力坐起身,她脸色还苍白得很,嘴唇毫无血色。

国师看着她,心中不由得一痛。

曾经那个明媚灿烂如阳光的女孩,却经历了这么多本不该她承受的苦难。

而他,没资格说什么。

毕竟,他也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

“先喝药。”

他不忍心再面对这张苍白的面容,垂下眼帘。

薄月接过,却没喝下,她低着头片刻,忽然问:“师父,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月儿。”国师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歉疚:“这件事,是师父对不住你,可事关南楚国运,我不得不……”

“我生母,究竟是谁?”薄月打断了她:“是……是傅大人的妾室吗?为何我从没听说过?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连一声父亲都不肯叫了吗?毕竟,他还是你的生父。”国师放下了药盏,依旧没有正面回答。

薄月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薄月如今,无父无母了。”

国师看着清瘦的薄月,知道她是真的心死了。

长公主做这些,还可说是为了南楚和自己的女儿。

可驸马爷傅曜的行为,莫说不堪为人父,便是连人也不配了。

一想到这里,国师也觉心虚。

薄月的不幸,桩桩件件,都有他的推动。

“月儿,那些事都过去了。”国师按捺下想要抱住薄月的冲动,道:“以后,师父会护着你的。”

“师父……”

薄月苦笑一声,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如今,或许只有师父,是她可以信任的了。

或者,是她不敢再想,不敢怀疑了……

沉默良久,薄月才又开口。

“师父,北昭还有我的同伴,他们虽蛰伏,却随时有暴露的可能。”

“还有,还有水滟,她为我引开了追兵,凶多吉少,可我想去找她,至少,把她带回来。”

她抬起头,眸中满是哀求:“师父,您帮帮我,那都是忠于南楚的啊!”

薄月眼眸湿润,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国师心中似是被大钟敲了一下。

他移开目光,叹道:“那些本就不是南楚人,水滟更是个青楼女子,眼下两国刚停战,北昭那边派了人和谈,此时不宜多事,待日后……”

薄月手一颤,满是不可置信。

“师父,你是国师,受万民景仰,可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那也是你的子民啊!

“可她比不上你!那只是个青楼女子,可你是我的徒弟!”

国师知道薄月的性情,却无法向她解释。

“青楼女子,青楼女子!”

薄月慢慢重复了两遍,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师父,若是这么说,我还不如青楼女子,你知道我去北昭,做的是什么事情吗?”

“是歌姬!我身份暴露之后,被扔进军营做了三天军妓,死里逃生回来,在半路还被截杀!”

“要不是水滟,她替我引开了追兵,我才能回来!她是为了救我!”

“我拼命回来求救,当时我就疑惑,为什么到了边界还有追兵,萧承煜如果想杀我,完全可以在军营就动手。我拼命回来,却得来了这样的结果……”

军妓!

国师紧紧攥拳,却再也克制不住,一把将薄月紧紧抱在怀里。

他精心护着养着这么多年的徒弟,竟被北昭畜生如此对待!

薄月却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没有回应。

眼泪拼命往外涌,像是要将这些天以来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师父,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了。

终于结束了,那身在异国的三年,那混乱痛苦的日子,还有往日的一切。

她不想,不想跟这些人有任何牵扯了。

日后哪怕没有亲人,至少,不会再受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