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潮汹涌

“虎子,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听到这话,公孙廉浓眉紧锁,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急切地追问道。

孙虎并没有马上解释,只是紧张地瞥了一眼甲板方向,声音细若蚊蝇。

“公孙都尉,陶太史,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儿。”

他用眼神示意着外面可能存在的耳目,尤其是那些尚未离开甲板的方士。

见此,陶九川立刻会意,站起身说道:

“走,去我舱里。”

三人迅速离开甲板,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来到舱室后,陶九川迅速关闭舱门,将外界的声响彻底隔绝。

“好了孙什长,你有什么发现吗?”

“陶太史过来一看便知!”

只见在昏暗的鲸脂灯光下,孙虎从贴身衣物内摸出一张磨损严重的兽皮卷轴。

他将其小心翼翼地在案几上摊开,指尖划过上面墨迹斑驳,描绘着海岸线的简陋海图。

“都尉,太史。”

孙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下官用了爷爷传下的法子测了洋流,发现水流的方向和温度都不正常,跟咱们出发时记录的状况,以及前些天经过的海域相比全对不上!”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我们该走的水道!”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在酉时,下官又偷偷爬到后桅最高处,用祖传的‘牵星板’测了北斗…”

“按理说斗柄本该稳稳指向东方,可就在今天,它竟硬生生向南偏了足足三刻!”

他比划着,伸出三根手指,强调着这个巨大的偏差。

“这片海,安静得吓人,除了鱼基本见不到其它生物,海水也寡淡得没有半点腥味,真是邪门得很!”

说着,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带着一种不解的探询,看向陶九川道:

“陶太史,您身为太史令见多识广。”

“您说说这水的颜色与死寂的光景,像不像…《绝越书》里提及过的‘亡海’?”

“亡海?!”

这二字一说出,陶九川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曾在咸阳的皇家秘库中看过这本古籍,而“亡海”正是其中所描述的一片死地。

传说此地藏于茫茫大海,一旦误入便有去无回,就连最耐飞的海鸟都不敢在此停留片刻。

“够了!别扯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

眼看二人把话题扯远,公孙廉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灯盏火苗剧烈摇曳。

他虽也心惊于这些内容,但军人的本能让他此刻更关注现实。

“说正经的!虎子!”

“凭你的本事,能估摸出咱们现在到底在哪个鬼地方吗?!又离预定航线偏出去多远?!”

如今航线偏差,就意味着补给、归途、乃至整船人的生死,都成了未知数!

身为楼船都尉,这无疑是公孙廉此行最不愿意看到的。

迎着公孙廉的注视,孙虎咽了口唾沫,随即摸出一个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小瓷瓶。

“这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辨水丹’。”

他解释着拔掉木塞,将瓶里暗红色的粉末撒进一个盛着海水的铜盆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些暗红色的粉末,在接触海水的刹那并未迅速溶解或沉散。

粉末悬浮在水中,凝聚成无数细小的颗粒,久久不散。

就好像水面下有着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止了它们与海水交融。

孙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干涩道:

“去年在琅琊台修船时,听一个快百岁的老船工说过,若遇死水,丹分不化,聚而不沉,实乃大凶之兆!”

“公孙都尉,陶太史,你们看啊,这水…这水真的‘死’了!”

二人把目光投向盆中,皆看到了这堪称离奇的场景。

沉默。

舱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鲸脂灯芯噼啪的燃烧和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亡海的传说,辨水丹的异象,就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了每个人心头。

与此同时。

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从舱壁外不甚严密的缝隙中飘了进来。

听谈话的内容,似乎是两名路过的方士。

“三日后月食,天狗食月,正是开启‘蜃门’的绝佳时辰。”

“先生真乃神人也!竟能提前推衍引动归墟之力至此,有此天时地利,第三重仪式何愁不成!”

“嘘,噤声,莫要多言…”

声音渐行渐远,最终伴随脚步一起消失。

舱室内的陶九川微微抿唇,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三日后月食…开启蜃门…引动归墟…第三重仪式…

算算日子,今天是仪式第五夜。

而三日后的第七夜,也正是仪式由二重迈向三重的关键时期。

果然!眼下的这一切诡异,都是徐福和他手下这些方士搞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名堂”!

“这帮白幡杆子!!” 

下一秒。

公孙廉双目赤红,整个人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猛地站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他们想干什么?!把整船人都拖进鬼门关吗?!”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狂暴的怒气眼看就要冲破舱壁。

“鹏越兄!你想做什么?” 

陶九川眼疾手快地拽住公孙廉胳膊,强行止住他的脚步。

“做什么?!” 

公孙廉猛地回头,眼中燃烧着怒火与不解。

“延舟!你别拦我!这帮白幡杆子不声不响把船开到这个鬼地方,搞这些要命的勾当,难道不该要个说法?不该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难道我们就该坐以待毙,任他们摆布吗?!”

心系着所有随船人员性命的他,将心中的怒意全盘托出。

“鹏越兄!你先冷静!” 

此刻的陶九川哪能不懂眼前这个军汉的想法。

为了稳定住公孙廉,他把声音陡然拔高,冷静开口道:

“你这样冲出去,非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打草惊蛇,把所有人都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他直视着公孙廉充满怒气的双眼,语速飞快地分析利害。

“直接质问,他们必有托辞,甚至反咬一口!但若是将‘亡海’、‘航线偏离’这些事公然道出…” 

陶九川的目光扫过孙虎惊惧的脸。

“你好好想想,这船上的士卒、工师、水手足有数千之众!”

“要让他们得知身处这等绝境,恐慌情绪蔓延,谁能保证不会引发滔天巨浪般的哗变?!”

“届时,船队自乱阵脚,内忧外患齐至,而方士们只需稍加引导,便能借混乱将我们这些‘不安分者’轻易抹去!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陶九川的陈述就像一盆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公孙廉沸腾的怒火,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冷却。

他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眼睛瞪着陶九川,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那…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们带进死地?!”

“是啊陶太史,您有什么办法?”

面对二人的催促,陶九川沉下心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紧接着,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意道:

“欲擒贼,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