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母

盛京城里，有个枯瘦的高门贵妇正在默默垂泪。

“夫人，夫人，小姐回来了！”

一个毛躁的小丫鬟从外面跑进来，进门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被一旁的嬷嬷瞪了一眼，小丫鬟依旧笑嘻嘻地，一点都不怕。

贵妇没有责怪，不急不缓地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阿琼，陪我去瞧瞧那个不孝女！”

被唤作阿琼的嬷嬷“哎”了一声，扶着贵妇，跨过门槛。

“夫人放宽心，外面传来的消息说大小姐虽然中了毒，但有法可解，没有生命危险，如今都到家了，咱家大小姐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贵妇听着嬷嬷的话，脚步越发快了。

“那个不孝女一向是个混不吝的，这次遇上这样的危险，希望她能收一收性子，安安心心嫁人，也让我少操点心。”

琼嬷嬷扶着贵妇，一边安慰着妇人，一边健步如飞地扶着妇人往前走，无论多快，她始终走得稳稳当当。

妇人姓裴，名唤折雪，是当朝丞相齐偄的夫人，不过两人早已相看两厌，各自分府别居。

裴折雪的娘家早年是朝中如日中天的将门之家，后来裴府儿郎战死，后继无人，裴家便在这偌大的京城里销声匿迹了，裴折雪便就没了娘家，独自在这盛京城里苦苦支撑着。

跨过二门后，裴折雪终于瞧见了从外面进来的马车，她停了下来，看着马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迫不及待上了马车，看着躺在里面的少女，她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不对！

裴折雪伸手挡住琼嬷嬷，转身吩咐道：“阿琼，我想单独和阿槿待一会，让阿湘带着人都退下吧！记得多给些赏钱。”

阿湘便是从凉州小镇接回裴云枝之人，是裴折雪另一位亲信。

琼嬷嬷答应一声，将事情办妥后，亲自架着马车，驶向内院。

马车停在裴折雪的春归院，琼嬷嬷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裴折雪有下车的动作，只能轻声询问：“夫人，可要奴婢唤几个丫头来将小姐搬下来？”

裴折雪这才回了神，急道：“不必，我亲自来！”

琼嬷嬷带着疑惑替裴折雪打起车帘，就见裴折雪已经将裴云枝抱起，动作很吃力，但她没一点要人帮忙的意思。

等裴折雪将裴云枝放在床上，琼嬷嬷这才朝着床上躺着的小姐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裴折雪坐在床边，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往下流。

“阿琼，这不是阿槿！”

琼嬷嬷心中大震，脱口道：“夫人，她和小姐一模一样！”

裴折雪伸手摸着裴云枝的脸颊，始终舍不得挪开眼。

“阿琼，将药端来！”

琼嬷嬷按下心中的震惊，转身将已经熬好的药端到床前。

那药中的千年灵芝，是裴折雪的嫁妆之一。

裴折雪没让琼嬷嬷代劳，亲手接过药，一勺一勺给裴云枝喂下。

放下碗，裴折雪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床前，轻轻擦拭着裴云枝的唇角。

“不知你如今叫什么名字？等你醒来，告诉我可好？”

琼嬷嬷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裴折雪似乎是感觉到了，转身吩咐道：“阿琼，以后她就是我们府上的大小姐，至于阿槿，你暗中派人继续寻找，不必强行将她带回，只要她开心快乐，在哪都好！”

琼嬷嬷“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毛躁小丫鬟又飞奔回来，满脸惊慌。

“花儿，怎么了？”琼嬷嬷皱着眉，这小丫鬟的性子实在不稳重，可平日里，只有她才能哄地夫人高兴些。

花儿大口喘着气，指着外面道：“嬷嬷，不好了，丞相大人带人打上门了！”

裴折雪转过身，冷了脸：“去将我的剑拿来！”

琼嬷嬷忙扶着裴折雪：“夫人，奴婢出去将相爷打发了，您就在这里陪着大小姐吧！”

“阿琼，我要去！”

裴折雪松开琼嬷嬷的手，转身走进净房，洗去满脸泪痕，将那身繁琐的贵妇装扮换下，穿上一身用于骑射的劲装。

花儿已经拿来一把长剑，双手捧着。

裴折雪站在花儿面前，下意识伸出右手后，还未触及长剑，就放了下去，换上左手，一把抓过，有些不稳，幸亏琼嬷嬷在她身后扶了一把。

“走！”

她的身影没了贵妇的端庄现金娴静，像个去上战场的女将军。

“裴折雪，你这是要干什么？”

齐偄看着拿剑指向他的裴折雪，怒目而视。

“我倒是想问相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裴折雪不闪不避，就那么直直盯着齐偄，他们之间早就没了夫妻情分，有的只有厌恶。

齐偄看着裴折雪眼中的厌恶神色，不由一愣。

“裴折雪，你就不怕我休了你？”说完才觉得这话有些失了身份，齐偄更加恼怒：“毒妇！”

裴折雪扯了扯嘴，笑得讥讽：“那相爷不如休了我！好给你那心尖尖上的可人儿让路？”

“你！”齐偄一甩袖子，再不肯与裴折雪说这个话题。

“听说云槿回来了！我来接她回去，母亲想她了！”齐偄说完，看都不看一眼裴折雪，径直往里走。

“站住！谁跟你说的？”裴折雪长剑一转，架在齐偄的脖子上，瞬间就有一丝鲜血从齐偄脖子流出。

齐偄颤着手指指着裴折雪：“不可理喻！”

“你娘这么多年都不肯见我的云槿，怎么云槿出去一趟，回来你娘就要见她？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其他目的？”

“裴折雪！你把剑放下！”齐偄觉得太丢脸了，他这些年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这样说话了。

“相爷，咱们之间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很！”裴折雪眼中的讥讽之意越来越盛。

裴折雪的府门外，已经围着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指指点点地，大致意思多是裴折雪不守妇道之类的言语，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句替裴折雪辩解之言，但很快就被其他声音淹没。

“裴折雪，你让我先进去，我们在这里闹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齐偄实在忍受不了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他是一国之相，裴折雪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没有面子。

“那你先说说，你对云槿做了什么？”

齐偄急道：“我能对她做什么，不过是给她定了一门亲事！这事已经拖了太久，该让她出嫁了！你这个母亲不作为，不愿意为女儿上心，你还不允许我给她定亲？”

裴折雪手上的力越来越重，眼中恨意汹涌。

“她姓裴，不姓齐！她不是你齐家女，由不得你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