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引气入骸

双月的光辉，冰冷而妖异地透过岩缝狭窄的入口，在干燥的岩石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斑。林默蜷缩在岩缝最深处，赤裸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外面，蛮荒之夜的喧嚣从未停歇：幽咽般的枭啼、密集如雨点敲打树叶的虫豸爬行声、远处沉闷如擂鼓的巨兽脚步……每一次声响都像冰冷的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寒冷如同跗骨之蛆，从岩石，从地面，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骨髓。他抱紧双臂，牙齿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微弱的白气。身上早已干涸的泥浆和血污，此刻成了冰冷坚硬的壳。腹中那几条生鱼的微末暖意早已散尽，只剩下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和深入脏腑的虚寒。

他死死攥着那块边缘被他磨得锋利的薄石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也是维系他最后一点清醒的锚。黑暗中，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光，如同潜伏在暗影里的野兽，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与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异常清晰的、带着浓烈腥臊气的喘息声，伴随着爪子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在岩缝入口处响起！

林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借着入口处透进的惨淡月光，他看到一个低矮、健硕的黑影堵在了外面！两颗幽绿的眼睛，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亮起，死死地“盯”着岩缝深处，充满了贪婪和凶残！

是那种鬣狗般的怪物！它嗅到了林默残留的气味，找到了这里！

“呜……呜……”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从怪物喉咙里滚出，涎水顺着尖锐的獠牙滴落在地面的苔藓上。它尝试着将尖吻探入狭窄的岩缝，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恐惧瞬间化为最原始的暴戾！退无可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滚！”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块锋利的石片朝着探进来的尖吻狠狠划去！

嗤啦！

石片边缘划过怪物坚韧的鼻头，带起一溜血珠！

“嗷呜——！”怪物吃痛，猛地缩回脑袋，发出一声愤怒的惨嚎。但疼痛非但没有让它退缩，反而彻底激怒了它！它更加疯狂地用爪子扒拉着岩缝口的碎石和苔藓，试图扩大入口，喉咙里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

狭小的空间限制了怪物的动作，但也让林默无处可躲！他能感觉到碎石簌簌落下，入口在缓慢扩大！怪物那双幽绿的眼睛充满了残忍的兴奋，死死锁定着他！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逼近！

林默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疯狂燃烧的求生欲和冰冷的杀意！他不再蜷缩，反而猛地向前扑去，用肩膀死死顶住入口处一块摇摇欲坠的岩石！同时，另一只手紧握那根沉重的兽骨长矛，矛尖对准了怪物不断尝试探入的头部空隙！

“来啊！畜生！”他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暴怒而扭曲变形。

怪物被他的反抗彻底激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将半个脑袋强行挤了进来！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张开，带着浓烈的腥风，狠狠咬向林默顶住岩石的肩膀！

就是现在！

林默眼中寒光爆射！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全身的力量和体重都压在了那根骨矛上！借着怪物前冲的势头，对准它相对脆弱的眼窝，用尽毕生的力气，狠狠捅了进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粗糙的骨矛尖端，带着林默所有的恨意与疯狂，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怪物坚韧的眼睑，深深贯入其幽绿的眼球，甚至刺入了更深处的颅骨！

“嗷——！！！！”

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瞬间撕裂了蛮荒的夜空！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脊骨般剧烈地抽搐、挣扎起来！腥臭滚烫的兽血混合着浑浊的体液，如同喷泉般从破碎的眼眶中狂涌而出，溅了林默满头满脸！

剧痛让怪物彻底失去了理智，它疯狂地甩头后退，试图摆脱那根致命的骨矛。但林默死死握住矛柄，身体被怪物的巨力带得踉跄向前，半个身子都被拖出了岩缝！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赤裸的身体。

怪物一边惨嚎，一边发狂般地用爪子抓挠着自己的头部，想要拔掉骨矛。林默趁机猛地松开矛柄，连滚带爬地缩回岩缝深处，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岩缝外，怪物的挣扎和惨嚎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声音才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作几声痛苦的呜咽，彻底没了声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在夜风中弥漫开来。

林默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浴血，粘稠滚烫的兽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涸的泥壳上。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手臂因为刚才的爆发而脱力颤抖。他看着岩缝口那具庞大的、还在微微抽搐的怪物尸体，看着那根深深嵌入其头颅的兽骨长矛，一股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疯狂杀戮后的悸动、以及……一种扭曲的、病态的快意，在他胸中翻腾。

他活下来了！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杀死了一头远比之前巨蜥弱，但依旧致命的掠食者！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你死我活！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胃部剧烈地痉挛着，仿佛要吞噬掉自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岩缝外那头还在淌血的怪物尸体上。

生肉……腥臭……但那是食物！蕴含力量的肉！

理智在疯狂地尖叫着抗拒，但生存的本能和腹中那焚身的饥饿，如同恶魔的低语，压倒了最后一丝文明世界的矜持。

林默喘着粗气，挣扎着爬出岩缝。冰冷的夜风让他打了个寒颤，但他眼中只剩下那具温热的兽尸。他走到怪物尸体旁，看着那破碎的眼眶和流淌的鲜血。

他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沾满了粘稠温热的兽血。那刺鼻的腥臊味直冲鼻腔，胃里一阵翻腾。他闭上眼，猛地将沾满血的手指塞进口中！

浓烈的铁锈味和难以形容的腥臊瞬间充斥口腔，恶心得他几乎要立刻呕吐出来。但他强忍着，用力吮吸着指尖的血液，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诡异的、灼烧般的暖意，稍稍缓解了腹中的绞痛。

还不够！

他拔出那根深深刺入怪物头颅的骨矛。矛身上沾满了红白相间的粘稠物。他顾不上这些，用矛尖那被他磨得相对锋利的边缘，对准怪物脖颈相对柔软的皮毛，狠狠切割下去！

嗤啦……嗤啦……

皮肉被割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浓烈的血腥味更加浓郁。林默的动作笨拙而残忍，与其说是切割，不如说是撕扯。他费力地从怪物脖颈处割下了一块巴掌大小、还带着温热和神经抽搐的、血淋淋的生肉！

看着手中这块滴着血、散发着浓烈腥气的生肉，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和厌恶。但腹中那如同火焰灼烧般的饥饿感，瞬间将这丝挣扎焚烧殆尽。

他张开嘴，如同最原始的野兽，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腥！韧！滑腻！生肉在齿间被撕扯、咀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声响。浓烈的血腥味和生肉特有的气息直冲脑门，胃部剧烈地痉挛抗议。但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一口，又一口！如同在啃食自己的仇敌，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厉！

就在他机械地吞咽着这难以下咽的生肉时，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异样感，突然从他腹中升起！

那不是饱腹的满足感，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气”！一丝极其微弱、冰冷、却又带着某种狂暴生命力的“气流”，伴随着被他强行吞咽下去的兽血和生肉精华，猛地从他胃部炸开，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瞬间刺入他四肢百骸！

“呃啊！”林默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刃在他脆弱的经脉中疯狂切割、穿刺！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如同久旱逢甘霖般的“饱胀”感！

他体内那点源自穿越时护体金光的、近乎枯竭的微弱热流，仿佛被这外来的冰冷狂暴之气刺激，猛地活跃起来，如同护主的幼兽，本能地迎向那些入侵的“冰针”，试图将其吞噬、融合！

轰！

林默的脑海如同被重锤击中！无数混乱的、带着蛮荒凶戾气息的破碎画面瞬间涌入——血腥的猎杀、疯狂的奔跑、对月长嚎的暴戾……那是属于这头鬣狗怪物的残存本能和生命烙印！

痛苦！混乱！撕裂！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在他脆弱的身体里激烈冲突、撕扯！他的皮肤表面青筋暴起，如同有蚯蚓在下面蠕动，时而滚烫如火，时而冰冷刺骨。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脊背涌出，瞬间又被夜风吹得冰凉。

他蜷缩在冰冷的兽尸旁，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意识在剧痛与混乱中沉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爆体而亡！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一道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如同寒泉般刺入他混乱的意识：

“引浊煞之气入凡胎？找死！”

林默艰难地、模糊地睁开被汗水糊住的眼睛。

惨淡的月光下，那个身着青灰色劲装、背负青玉长剑的身影，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一棵虬结古树的枝桠上。他居高临下，眼神冰冷依旧，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淡淡的惊异和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像看一个稀奇的、即将自我毁灭的实验品一样，看着在兽尸旁痛苦挣扎、浑身浴血的林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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