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试探交锋

洞顶藤蔓被轻轻拨开,林嬷嬷花白的发髻探入,银钗上的蜂鸟纹在月光下微颤。萧彻收剑的动作顿了顿,沈知微却留意到他握剑的指节泛白——这蜂鸟纹与父亲卷宗里记载的「蜂鸟营」暗卫徽记如出一辙。

“老夫人吩咐,从假山密道走。”林嬷嬷抛下半截绳索,声音压得极低,“赵忠带了三皇子的人进府,再不走就没命了。”

萧彻拽过绳索将沈知微缚在腰间,自己率先攀爬。沈知微触到他腰间硬物——是那枚拼合的玉珏。密道狭窄逼仄,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滴在颈间,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手记:「蜂鸟营归靖安侯直管,专为皇家处理秘事……」

爬出密道口时,已是侯府后花园的竹林。林嬷嬷领着他们七拐八绕,在一座废弃的暖阁前停下。阁内烛火通明,萧老夫人端坐主位,手中盘着一串紫檀佛珠,眼角的皱纹在火光中微微颤动。

“彻儿,”老夫人放下佛珠,目光落在沈知微脸上,“你果然找到她了。”

沈知微屈膝行礼,却被老夫人抬手制止。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精明:“当年你父亲托孤时,曾说若沈家有女幸存,便以锦庭珏为信。只是没想到,这信物竟让你俩以这般方式相认。”

萧彻扶着沈知微坐下,暖阁角落的铜炉燃着安神香,气味却让她指尖发痒——这香里掺了微量的「醉仙藤」,能让人放松警惕。她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听老夫人继续道:

“赵忠是三皇子安插的眼线,当年沈家案,他也参与了抄家。”老夫人拿起案上的茶盏,却没喝,“彻儿,你父亲当年保下你,却默许构陷沈御史,其中隐情,你该让知微知道了。”

萧彻猛地抬头:“祖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老夫人叹了口气,“知微啊,你父亲查到三皇子私通柔然的铁证,本想呈给陛下,却被靖安侯截下。你父亲以死相逼,你父亲……”

她声音哽咽,沈知微却心中剧震——父亲的卷宗里,确实缺了记载关键证据去向的那一页。

“我父亲为何要截下证据?”萧彻的声音冰冷,“他不是我父亲的恩师吗?”

老夫人闭上眼,佛珠在指间飞快转动:“因为证据里,不仅有三皇子的罪证,还有……当今皇后的印鉴。”

暖阁内一片死寂,只有铜炉里的炭块偶尔爆出声响。沈知微想起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凤印」,原来指的是皇后的玉玺。萧彻猛地起身,撞得木椅发出声响:“不可能!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会……”

“当年皇后还是太子妃,为帮三皇子夺嫡,私盖凤印调兵。”老夫人睁开眼,眼中竟有泪光,“你父亲截下证据,是想替皇后遮掩,保下皇家颜面,却没想到三皇子狗急跳墙,联合陆炳构陷沈家,逼得你父亲……”

“逼得我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恩师惨死,对吗?”萧彻的声音带着颤抖,“所以他才把我藏在侯府,让我做个闲散公子,永不涉足朝堂?”

沈知微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彻儿这孩子,眼神太像他母亲了。」难道萧彻的母亲,也与这桩旧案有关?

“知微,”老夫人转向她,目光锐利如刀,“锦庭珏里的证据虽已消失,但‘锦庭月’三字必有深意。你父亲当年在老宅藏了什么?”

沈知微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老宅的正堂匾额确实叫‘锦庭月’,但父亲从未说过有何玄机。只是……”

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宅玩耍,曾见父亲对着匾额发呆,手中总把玩着一枚青铜钥匙。

“只是什么?”萧彻追问,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只是父亲书房的密柜,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沈知微看向老夫人,“如今老宅已被查封,钥匙……”

“钥匙在我这儿。”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半轮残月,正是沈知微记忆中的那枚!

老夫人将钥匙放在桌上,青铜表面的锈迹下,隐约可见「沈氏」二字。萧彻伸手去拿,却被老夫人按住手腕:“彻儿,你要想清楚,一旦打开密柜,不仅三皇子会对你下手,连皇后……”

“我意已决。”萧彻甩开老夫人的手,拿起钥匙,“恩师的冤屈,我必须昭雪。沈家的清白,我也必须还上。”

他转向沈知微,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知微,明日我便带你出府,去沈家老宅。”

沈知微点头,指尖却触到袖中发烫的玉珏——玉珏背面的「靖安侯印」正在隐隐发光。老夫人看着他们,忽然叹了口气:“也罢。林嬷嬷,去取两套男装来。”

三更时分,沈知微换上小厮的衣服,跟着萧彻从后门离开侯府。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的武侯府兵丁偶尔经过。萧彻熟门熟路地避开岗哨,在一条僻静的巷口停下。

“前面就是沈家老宅了。”他指着巷尾那座紧闭的黑漆大门,门上的封条在夜风里哗啦作响。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萧彻却猛地将她拽到墙角。只见几个黑衣人影翻墙而出,为首之人腰间挂着陆炳府的令牌!

“搜仔细点!三皇子说了,锦庭珏和沈知微,缺一不可!”为首的黑衣人低声喝道。

萧彻握紧了手中的青铜钥匙,沈知微则摸到了袖中暗藏的毒针——那是用「牵机引」提炼的微毒,能让人瞬间麻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防贼防盗——”

黑衣人警觉地抬头,萧彻趁机拉着沈知微翻墙入院。老宅内荒草丛生,正堂的「锦庭月」匾额蒙着厚厚的灰尘。沈知微走到匾额下,心跳骤然加速——匾额右侧的月梁上,似乎有个不起眼的凹痕。

“钥匙给我。”她对萧彻说。

萧彻将青铜钥匙递过去,沈知微将钥匙插入凹痕,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匾额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想象中的卷宗,只有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匣。沈知微刚要去拿,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是「醉仙藤」!

“小心!”萧彻猛地推开她,一支毒箭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钉在身后的柱子上,箭尾羽毛上赫然印着三皇子的徽记!

数十个黑衣人从房梁上跃下,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摘下脸上的面罩,竟是赵忠!他手里拿着一枚与沈知微相似的玉珏,只是那玉珏通体漆黑,刻着扭曲的纹路。

“沈知微,萧彻,”赵忠狞笑一声,举起黑玉珏,“多谢你们替我们找到了密匣。现在,把锦庭珏交出来吧!”

沈知微下意识地摸向袖中,却发现玉珏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萧彻也惊异地看向她,眼中满是错愕。

赵忠见状大笑:“找这个吗?”他从袖中拿出那枚拼合的羊脂玉珏,在月光下晃了晃,“早在暖阁里,林嬷嬷就替我取走了。你们以为老夫人真的想帮你们?她不过是想借你们的手,拿到三皇子的罪证,好让她的亲孙子……登上太子之位!”

沈知微如遭雷击,猛地看向萧彻。萧彻的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青铜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赵忠挥了挥手,黑衣人一拥而上。萧彻将沈知微护在身后,软剑出鞘,却因震惊而动作迟滞。沈知微看着赵忠手中的黑玉珏,忽然想起父亲卷宗里的最后一页记载:「黑玉珏乃邪物,以活人精血喂养,可破世间一切结界……」

就在这时,沈知微腰间的青铜令牌突然发烫,牌面上的「御史台」三字竟发出红光。赵忠见状脸色大变:“不好!是御史台的镇魂令!”

令牌的红光越来越强,将周围的黑衣人逼退数步。沈知微趁机抓起地上的密匣,拉着萧彻向后门跑去。赵忠在他们身后怒吼:“追!一定要拿到密匣和镇魂令!”

两人冲出老宅,却见街上已被武侯府的兵丁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将领手持圣旨,高声喊道:“奉陛下旨意,缉拿钦犯沈知微、逆子萧彻!即刻归案,不得有误!”

沈知微握紧手中的密匣,看向身边的萧彻。萧彻的眼神从震惊转为冰冷,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火折子,低声道:“知微,等会儿我引开追兵,你带着密匣去城西的悦来客栈,找一个叫‘老槐树’的掌柜。”

“不!我不能丢下你!”沈知微摇头。

“拿着!”萧彻将一个油纸包塞进她手里,“里面是解药和盘缠。快走!”

他不等沈知微反应,便点燃火折子,扔向旁边的柴草堆。火光骤起,映红了半边天。兵丁们纷纷上前救火,萧彻趁机抽出软剑,杀入重围。

沈知微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知道,此刻唯有活下去,才能不辜负他的牺牲。她握紧密匣,转身冲入黑暗的小巷,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激烈的厮杀声。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老宅的屋顶上,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手中把玩着一枚与赵忠相似的黑玉珏。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对身旁的侍女说:“告诉三皇子,鱼儿已经入网,接下来,该收网了。”

侍女恭敬地应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女子望向沈知微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又恢复了冰冷。她轻抚着鬓边的金步摇,喃喃自语:“沈知微,萧彻,你们终究还是落入了我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