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水腥、腐烂植物和某种特殊泥土混合的独特味道。脚下的腐殖层越来越软,每一步都陷得更深,发出“咕叽咕叽”令人不安的声响。参天古木在这里稀疏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低矮茂密、叶片肥厚的水生灌木和丛丛高大的芦苇,头顶枝叶的缝隙间透下的光线更加稀少,四周弥漫着一种幽绿、湿冷的雾气。溪流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沉闷地流淌。
单夏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寻找相对坚实的树根或露出水面的石块。她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探测器,在浓密的植被和湿滑的苔藓覆盖物间快速扫视,搜寻着老约翰描述的特征——大、厚、深绿、叶脉粗壮、表面蜡质反光。
空气凝滞而潮湿,只有她踩踏泥泞和水滴从叶片滑落的细微声响。幽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发出极其轻微的、粘稠的摩擦声,但凝神去听,又仿佛只是错觉。
突然,单夏的视线在一大片缠绕着藤蔓的湿润岩壁下方定住!
在那里,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紧贴着潮湿的岩石生长。它们有着宽大如蒲扇、质地异常坚韧肥厚的叶片,叶片呈深邃的墨绿色,在幽暗光线下泛着一种油润的光泽,仿佛真的涂了一层蜡,形状有些像芭蕉。
靠近一看,这些叶片居然是头连头尾连尾长在一起,中间并没有过渡的茎,最醒目的是叶片背面凸起的粗壮主脉和密布的支脉,虬结盘绕,如同某种古老生物的筋络。
在单夏眼中,这简直是最完美的“防水叶”模板!
她立刻拿出树皮鉴定书靠近其中一片最大的叶子。
树皮卷上的叶片图案迅速变化,下方浮现字迹:
【???】:大型湿地植物叶片???表皮富含天然蜡质……变态叶……防水???可采集。
“?”
能防水,那老木匠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不过这游戏的数值膨胀未免太快了,拿来铺瓦的叶片,居然也是稀有物品。
单夏心头一梗,还是放下背篓,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去剪那粗壮如小指般的坚韧叶柄。
“咔嚓!”第一片叶子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坚韧,带着浓郁的青草和湿土气息。单夏满意地将其放入背篓。
【叮——】
【获得物品:未知叶片×1】
【发现稀有物品!探索经验值+ 20】
就在单夏弯腰,准备去剪第二片同样肥厚完美的叶片时——
“噗嗤!”
一股粘稠、冰冷、带着强烈土腥和腐臭气息的泥浆,如同高压水枪般,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片看似平静的泥沼里喷射而出。
单夏只觉一股恶风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后仰身、侧滚。
“啪叽!”
粘稠冰冷的泥浆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肩膀和脸颊飞过,重重地砸在她刚才站立位置的岩石和藤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泥点飞溅,几点冰冷的污泥还是沾到了她的脖子和手臂上,带来一阵滑腻恶心的触感。
单夏惊魂未定,心脏狂跳,迅速翻身半跪,剪刀横在身前,目光死死锁定泥浆喷射的源头。
那片浮萍和腐草覆盖的泥沼表面,淤泥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个巨大的、布满深褐色螺旋纹路和粘滑苔藓的锥形硬壳缓缓从泥水中升起!紧接着,一个覆盖着同样粘滑深褐色皮膜、长着两对巨大而呆滞的灰白色眼球的硕大头颅跟着探了出来。头颅下方,是如同巨大蛞蝓般的、布满粘液和褶皱的灰白色软体身躯,正缓缓蠕动,搅动着身下的泥浆。刚才喷射泥浆的“炮口”——一个位于头部下方的收缩口器,此刻还在微微开合,滴落着粘稠的泥浆。
树皮鉴定书疯狂闪烁,最终定格:
【泥沼巨蜗(四级危险)】:大型湿地掠食者。甲壳坚硬,移动缓慢,栖息于泥沼深处,以喷射高压泥浆攻击靠近其领地或食物的入侵者。其喷射出的泥浆具有轻微麻痹和致盲效果。畏火、畏盐。
“领地?”单夏瞬间明白了,这片沼泽地,还有这些珍贵的叶片,恐怕就是这头恶心巨兽的“私有财产”。
难怪刚才一路过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伺蠕动,原来这家伙一直潜在泥里。
那泥沼巨蜗巨大的灰白眼珠毫无生气地转动着,锁定了单夏这个入侵者。它头部下方的口器再次开始缓慢地收缩、鼓胀,显然正在酝酿下一次泥浆喷射。粘稠的泥浆在口器边缘汇聚、滴落。
单夏看了一眼那几片近在咫尺、完美无缺的叶片,又看看那头蓄势待发的泥浆炮台,以及它身下那片深不见底的、不断冒着腐败气泡的泥沼。
硬拼?唯一的武器是新手包里自带的小剪刀,难道要用这把巴掌大的小剪刀去跟不管在哪个世界观里防御力都离谱的蜗牛打?
引火?火柴在背篓里,而巨蜗离叶子太近,点燃叶子自己也别想拿到。
盐?她根本没有。
单夏低声骂了一句,当机立断。
她飞快地挥舞剪刀,“咔嚓咔嚓”几声,以最快速度将手边能够到的、较小的几片叶子胡乱剪下,看也不看就塞进背篓。与此同时,她身体猛地向后弹起,抓起地上的背篓甩到背上!
“噗嗤——!”
第二股更加粗壮的泥浆柱几乎贴着她的后背呼啸而过,重重砸在她刚才蹲着的位置,溅起的泥点打湿了她的裤腿。
单夏头也不回,沿着来路拔腿狂奔。泥泞湿滑的地面严重阻碍了她的速度,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摔倒。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泥浆翻涌和那巨蜗庞大身躯在泥沼中缓慢移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摩擦声。
她不敢停歇,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只凭着记忆和对安全方向的直觉拼命奔跑,直到彻底听不到那令人心悸的泥沼翻腾声,直到重新看到相对干燥的林地和熟悉的古树轮廓,她才敢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混合着溅在脸上的冰冷泥点,狼狈不堪。背篓里,那几片匆忙采下的叶片边缘有些破损,沾着泥水,远不如最初看中的肥厚完美。
“呼……呼……该死的大蜗牛!”单夏抹了把脸上的泥汗混合物,心有余悸。虽然收获了几片叶子,但质量和数量都远未达标,而且那片最优质的采集点被那个恶心的家伙霸占了。
……
当单夏带着一身泥点、头发被汗水和雾气打湿粘在额角、略显狼狈但步伐坚定地推开活动中心那扇厚重的木门时,里面温暖的气息和喧闹的人声瞬间将她包裹。
“艾米大婶!”单夏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炭盆旁给几个村民倒热饮的艾米大婶,扬声招呼,声音带着点急促和残留的紧张。
艾米大婶闻声抬头,看到单夏这副模样,蓝灰色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哎哟我的天!丫头你这是掉泥塘里了?快过来烤烤火!”
她连忙放下铜壶,拨开人群快步走过来,拉着单夏冰凉粘腻的手就往炭盆边带,脸上满是关切,“瞧瞧这身上!北边林子那烂泥地不好走吧?找到老约翰要的材料没?没伤着吧?这泥巴……怎么有股子怪味?”
单夏被拉到温暖的炭盆边,舒服地叹了口气,也顾不上客气了,先把手凑近火源烤着驱散寒意和残留的麻痹感。
“找到了……吧,应该是,鉴定书说能防水。”她一边说,一边解下背篓,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那几片边缘破损、沾着泥污但依旧难掩其厚重质感的墨绿色大叶子,“您看,就是这种。结果我刚采了几片,就被沼泽地里的大家伙给轰出来了,喷了我一身又冷又臭还发麻的泥巴。”她心有余悸地指了指自己脖子和手臂上干涸的泥渍。
“……可是我的单夏丫头,你这可不是老约翰要的东西啊。”艾米大婶一脸为难,“老约翰要的是疏桐叶,叶茎叶脉粗壮,你采的这个都没有叶茎啊傻丫头。而且你看,你这个叶片上的纹路,弯弯曲曲一片一片的像鱼鳞,疏桐叶可没有这个。”
“不过丫头你也别灰心,”艾米大婶想了想,转而安慰单夏,“艾米大婶长年累月地在村里,人见得多,森林里的东西却见得少,我看你这叶子不平常,但也说不好是什么,你去问问斑雀,那个独眼猎人,他常年钻林子,乱七八糟的东西见过不少,他肯定知道。”
单夏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冰冷的猎人,还有他那句需要鉴定可以下午到活动中心的酒馆找他,“他下午会在酒馆?”
“对!那家伙,雷打不动,只要没进林子,下午准在这儿喝他那寡淡的麦酒。”艾米大婶朝活动中心里侧那个用木板隔开、传出些微喧哗的小门努了努嘴,“喏,酒馆就在那头,你去找他问问,他收费虽然贵了点,一次要一个铜子儿,不过他实诚,给的消息向来不出错,不像别的滑头鬼,为了钱乱给你编。”
虽然找错了,还被那只大蜗牛喷了一身泥,不过既然能防水,那感觉也能将就用,而且手中的叶片至少是个需要高级鉴定的稀有物品,让单夏的底气足了不少。
“谢谢您艾米大婶!我这就去找他。”她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将叶片小心收好,背起背篓,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扇透出昏黄光线和嘈杂人声的酒馆小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