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起终南山巅的残雪与枯叶，发出凄厉的呜咽。天光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片苍茫的群山。古寺——或者说古寺的残骸——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巨人遗骨，沉默地矗立在险峻的山坳之中。断壁残垣遍布苔藓与风霜的痕迹，坍塌的殿宇露出狰狞的木架结构，巨大的石础半埋于荒草，唯有中央那座仅存的、布满裂纹的九层石塔，如同不屈的脊梁，顽强地刺向阴沉的天空。
李玄带着沈星遥和苏若璃，如同三道融入山岚的轻烟，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几处看似天然、实则暗藏杀机的山道陷阱，最终停在了石塔前一片相对开阔的、铺满碎石的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冰冷、混合着奇异硫磺与金属锈蚀的古老气息。
“就是这里。”李玄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断壁残垣和前方那座沉默的石塔，“‘雷火神机’的核心秘库，就在塔下地宫。入口…应在塔基某处，需以玉佩为引。”
沈星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一路疾行，李玄以玄妙手法压制了他的伤势，更有一股温润醇厚的内力不时渡入，支撑着他。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山风，压下肺腑间的隐痛，从怀中掏出那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玉佩触手温润，此刻在终南山这特殊的环境下，似乎隐隐有微光在内部流转。
“走！”李玄当先一步，走向石塔基座。苏若璃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那卷兽皮图，警惕地环顾四周。死寂的山坳，只有风声呼啸，却更显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人围着巨大的塔基仔细搜寻。塔基由巨大的青石垒砌，每一块都刻着模糊的梵文和早已褪色的彩绘。沈星遥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塔基东南角一块相对光滑、没有任何雕刻的青石板上。他蹲下身，手指拂去表面的尘土和积雪，一个浅浅的、与玉佩上兽首图腾几乎一模一样的凹槽显现出来！
“是这里！”沈星遥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完整的玉佩，小心翼翼地嵌入那个凹槽之中。
嗡——！
玉佩嵌入的瞬间，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整座石塔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紧接着，玉佩上的兽首图腾骤然亮起，青白二色光芒如同活水般注入凹槽周围的细微纹路！光芒沿着塔基迅速蔓延，勾勒出一个复杂的、闪烁着微光的阵图！
咔…咔咔咔…
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在脚下响起！那块光滑的青石板连同下方相连的数块巨石，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石阶！一股更加浓郁、带着铁锈与硝石混合的冰冷气息，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兽吐息，扑面而来！
“进去！”李玄低喝一声，当先踏入石阶入口，身形一闪便没入黑暗。
沈星遥紧随其后，苏若璃最后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和寂静的山坳，压下心头的不安，也迅速跟入。
就在石阶入口即将闭合的刹那——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如同地狱的召唤，猛地撕裂了终南山巅的寂静！那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山坳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紧接着，是沉闷如雷、撼动大地的马蹄声！无数沉重的脚步声！兵刃撞击盔甲的铿锵声！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从各个山口、密林中狂涌而出！
安禄山的叛军！他们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多！显然，安禄山在长安的暗桩早已锁定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并调集了距离最近的精锐铁骑！
冲在最前方的，是数百名身披厚重皮甲、头戴铁盔、手持长柄弯刀或狼牙棒的胡人武士！他们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狂热，如同出笼的猛兽，嘶吼着扑向那正在缓缓闭合的石塔入口！马蹄践踏着碎石和枯骨，扬起漫天雪尘！
“拦住他们！入口不能关！”叛军阵中，一个身披华丽锁子甲、手持长柄战斧的胡人将领（安禄山心腹悍将，阿史那啜）厉声咆哮，声如洪钟。他身后，更多的步卒如同蚁群般涌来！
几乎同时，在叛军侧翼的一片断壁阴影中，数十道鬼魅般的灰色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以远超叛军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射向石塔入口！他们动作迅捷如风，配合默契，正是杨国忠麾下最精锐、最阴毒的“鬼影”！为首一人，赫然是染坊逃脱的那个瘦高杀手！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目标直指即将关闭的石门缝隙！
三方势力，在这终南山巅的废弃古寺，在这通往毁灭性力量的入口前，轰然对撞！
**（二）**
石阶之下，并非想象中深不见底的地宫，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石室。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幽冷白光的奇异石头（萤石），勉强照亮空间。石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青铜铸造的浑天仪状复杂机括，上面布满了星辰刻度与难以理解的符文。机括中心，有一个与塔基外一模一样的兽首凹槽。
沈星遥三人刚刚踏入石室，头顶便传来了叛军冲锋的咆哮和号角声，以及石门沉闷的闭合声！巨大的撞击声随即在头顶炸响！显然，叛军正在疯狂攻击入口！
“他们进来了！”苏若璃脸色发白。
“入口厚重，有机关加持，能挡一时！”李玄语速极快，目光扫过石室，“但挡不住太久！安禄山的铁骑有攻城之力！杨国忠的‘鬼影’更擅长破解机关！我们时间不多！地图！”
苏若璃立刻展开兽皮卷轴。在萤石冷光下，地图中心区域的兽首图腾与石室中央的青铜浑天仪结构隐隐对应！图上标注的几处奇异符号，正与浑天仪上几处关键节点吻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苏若璃手指快速点向浑天仪上几处凸起的星象符号，“需按特定顺序触动！顺序…在图下方！”
沈星遥立刻看向地图下方，那里有一行极其细小的古篆：“左枢，右璇，前玑，后权，中衡玉…”他瞬间明悟：“是北斗七星！左枢为天枢，右璇为天璇，前玑为天玑，后权为天权，中衡玉衡！顺序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
“快！”李玄沉声道，身形一闪已到浑天仪前，手指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按向代表“天枢”的星位符号！
嗡…浑天仪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沈星遥紧随其后，按向“天璇”！
苏若璃按向“天玑”！
李玄再按“天权”！
最后，沈星遥深吸一口气，将手指重重按在代表“玉衡”的中心星位上！
咔哒！咔哒！咔哒…轰隆隆——！
一连串更加响亮、更加复杂的机括咬合声从浑天仪内部和脚下地底深处传来！整个石室都在微微震动！浑天仪中心的兽首凹槽缓缓下沉，露出一个仅容手臂伸入的孔洞！同时，石室后方，一面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弥漫着更浓郁硝石气息的幽深甬道！
“开了！地宫入口！”苏若璃惊喜道。
“走！”李玄当先便要踏入甬道。
轰！轰！轰！！！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整个石室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烟尘弥漫！
“不好！是安禄山的‘破城雷’！”李玄脸色一变，“入口被炸开了！”
话音未落，上方石阶入口处传来石门破碎的巨响和叛军狂野兴奋的咆哮！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滚雷般顺着石阶汹涌而下！
“挡住他们！我去取图！”李玄当机立断，对沈星遥和苏若璃疾声道，“地宫甬道尽头便是核心秘库！图纸和成品都在里面！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毁掉它们！”他语速快如连珠，身形已如鬼魅般射向那刚刚开启的向下甬道，瞬间没入黑暗。
“苏姑娘，你去帮道长！”沈星遥一把将苏若璃推向甬道入口，自己则猛地转身，抽出那把早已卷刃的横刀残片，横在胸前，死死堵在石阶入口与甬道入口之间的狭窄空间！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受伤的猛虎，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苏若璃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心！”，便被沈星遥推入了甬道。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堵在狭窄通道口、独自面对即将涌下的叛军洪流的背影，眼眶一热，咬紧牙关，转身朝着李玄消失的甬道深处追去！
几乎在苏若璃身影消失在甬道黑暗中的同时，第一个叛军胡人武士那狰狞嗜血的面孔，已经出现在石阶的尽头！他看到堵在通道中的沈星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中沉重的狼牙棒带着呼啸的风声，当头砸下！
“滚开！”沈星遥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体内残存的内力、连日逃亡积压的悲愤、守护秘密的责任感，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没有硬撼那势大力沉的狼牙棒，而是身形如鬼魅般侧滑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同时手中那截残刀化作一道阴狠刁钻的寒光，直刺对方毫无防护的腋下！
噗嗤！残刀虽钝，但在沈星遥全力灌注下，依旧狠狠刺入皮甲缝隙！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
那胡人武士发出一声痛吼，狼牙棒砸空，身体因剧痛而失衡前扑。沈星遥毫不留情，一脚狠狠踹在其膝弯！咔嚓！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胡人武士惨嚎着向前扑倒，恰好堵住了狭窄的石阶通道！
“杀了他！”
“冲过去！”
后面的叛军被堵住，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加疯狂地向前涌来！刀枪剑戟从缝隙中凶狠地刺向沈星遥！
沈星遥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利用狭窄的地形和倒地的敌人尸体作为屏障，身形闪转腾挪，手中残刀化作道道夺命的寒光！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每一次闪避都牵动全身伤口，剧痛钻心！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新旧伤口渗出，染红了脚下的石板。但他如同磐石，死死钉在通道口，一步不退！残刀在他手中挥舞，带起一蓬蓬血雨，一个接一个的叛军在他面前倒下，狭窄的通道口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然而，叛军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的蚁群！更可怕的是，数道灰色的影子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贴着石壁阴影，绕开了正面厮杀的战场，如同毒蛇般扑向沈星遥身后那条通往地宫的甬道入口！
是“鬼影”！他们根本不在乎正面厮杀，目标直指地宫！
沈星遥眼角余光瞥见，心中大急！他猛地荡开一柄劈来的弯刀，反手将残刀掷出，将一个即将摸到甬道口的灰影钉死在墙上！但这一分神，肋下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一柄分水刺刁钻地穿透了他格挡的空隙，在他肋部划开一道深长的血口！
“呃！”沈星遥闷哼一声，动作一滞。数把刀枪趁机从不同角度凶狠地刺来！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轰！轰！轰！
更加密集、更加恐怖的爆炸声猛地从头顶上方传来！这一次，爆炸点似乎就在石室顶部！整个石室如同遭遇了大地震，穹顶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裂开数道巨大的缝隙！无数碎石如雨点般砸落！支撑的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是杨国忠的人！他们在炸塔基！”混乱中，有叛军惊恐地喊道。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石室顶部靠近石阶入口处，一大片穹顶连同支撑的石柱彻底崩塌！巨大的石块混合着积雪泥土，如同山崩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石阶入口和挤在那里的数十名叛军彻底淹没！烟尘冲天而起，碎石激射！整个石室被烟尘和死亡的哀嚎充斥！
巨大的冲击波将正在厮杀的沈星遥和附近的叛军狠狠掀飞出去！沈星遥重重撞在后方冰冷的石壁上，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感觉全身骨头都散了架。
烟尘稍散，只见石阶入口已被崩塌的巨石彻底封死！侥幸未被掩埋的叛军也个个带伤，惊魂未定。而那些“鬼影”，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便凭借诡异的身法四散规避，此刻正从各个角落的阴影中重新浮现，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重伤的沈星遥和他身后那条通往地宫的、尚未被完全堵塞的甬道！
更大的危机，并未解除！杨国忠的人，用更狠辣的方式，清场了！
**（三）**
沈星遥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视线因失血和震荡而模糊，全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看着那些从烟尘和阴影中重新聚拢、如同索命无常般的“鬼影”，看着他们手中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奇门兵刃，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这次真的…挡不住了…
就在为首的瘦高“鬼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准备发出致命一击的指令时——
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骤然出现在沈星遥与“鬼影”之间！
是李玄！他不知何时已从地宫甬道中返回！此刻，他手中紧握着一卷非金非玉、闪烁着暗沉光泽的古老卷轴（雷火神机图纸），而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沉重的、散发着浓烈硝石与硫磺气息的漆黑铁箱！显然，他已经拿到了核心秘库中的东西！
“走！”李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一把将重伤的沈星遥拽起，同时将那沉重的铁箱塞入沈星遥怀中，“抱紧它！苏姑娘在前面！”
沈星遥被李玄那强大的力量带着，身不由己地踉跄着冲向那条通往地宫的甬道入口。怀中的铁箱冰冷沉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想走？做梦！”瘦高“鬼影”厉啸一声，身形如电，手中一柄淬毒的蛇形短剑直刺李玄后心！其他“鬼影”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各个刁钻角度扑上，目标直指李玄手中的图纸和沈星遥怀中的铁箱！他们的攻击阴狠毒辣，封死了所有退路！
李玄眼中寒光爆射！他一手护着沈星遥，另一手捏了个奇特的法诀，口中疾速念诵着晦涩的音节！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如同惊雷般在狭窄混乱的石室中炸响！随着最后一个“行”字落下，李玄周身猛然爆发出刺目的青白色光芒！光芒并非柔和，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锋锐感！无数细小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符文在他身周急速旋转飞舞！
轰——！
一股无形而狂暴的斥力以李玄为中心猛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巨浪拍向礁石！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影”，包括那瘦高首领，如同撞上了一堵布满尖刺的能量墙壁！他们精妙的合击瞬间被瓦解！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破碎！身体被那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人在空中便鲜血狂喷，手中的兵刃脱手飞出！重重撞在远处的石壁上或滚落在地，筋断骨折，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这石破天惊的一击，瞬间震慑了残余的“鬼影”和那些惊魂未定的叛军！所有人都被这超越凡俗的力量惊呆了！
“走！”李玄再次低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他强拉着沈星遥，一步踏入幽深的甬道。苏若璃正在甬道内焦急地等待，见状立刻上前搀扶沈星遥。
三人迅速向甬道深处退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没入甬道深处的黑暗时——
嗤！
一道细微到极致、几乎融于空气的破空声，从石室崩塌的穹顶一处极其刁钻的阴影缝隙中射出！那是一根细如牛毛、通体乌黑的毒针！针尖淬炼的并非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一种专门针对高深修行者的“破罡散元”奇毒！时机、角度、毒针本身，都阴毒到了极点！显然，杨国忠麾下，还有比“鬼影”更擅长隐匿和暗杀的存在！他一直潜伏在暗处，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等待着这致命一击的机会！
毒针的目标，并非沈星遥或苏若璃，而是刚刚爆发了强大力量、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李玄！
李玄似乎有所察觉，但带着两人，又刚刚施展了消耗极大的秘法，动作终究慢了半分！
噗！
那根细小的毒针，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李玄右肩胛下方的位置！
“呃！”李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阴寒歹毒、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力量瞬间沿着经脉疯狂侵蚀！他周身流转的青白色光芒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火焰，骤然黯淡下去！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道长！”苏若璃和沈星遥同时发出惊骇的呼喊！
“无妨…快走！”李玄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股可怕的侵蚀之力，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虚弱。他猛地一推沈星遥和苏若璃，将他们送入甬道更深处，自己则反身，用尽最后的力量，对着甬道入口上方一块看似松动的巨大条石，一掌拍出！
轰隆！
巨石落下，伴随着簌簌的尘土，将甬道入口彻底封死！暂时隔绝了外面追兵和那致命暗杀者的视线。
做完这一切，李玄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灰色的道袍。那卷暗沉的图纸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在地。
“道长！”苏若璃扑到李玄身边，泪水夺眶而出，手忙脚乱地想要为他止血。
沈星遥也挣扎着靠过来，看着李玄那迅速失去血色的脸和肩胛下那细微却致命的伤口，心如刀绞。这位神秘莫测、屡次救他们于危难的道长，竟在此刻…
“听着…”李玄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目光死死盯着沈星遥怀中的漆黑铁箱和苏若璃脚边那卷图纸，“地宫…另有出口…在…在秘库之后…水…水下暗河…拿着东西…走！快走！毁掉它们…别管我…”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力气。
“不！我们一起走！”苏若璃哭喊道。
“走！”李玄猛地提高声音，牵动伤势，又是一口血涌出，眼神却锐利如刀，“我…还能挡一阵…这是…最后的机会！完成…你们的使命！”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甬道深处，“去！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甬道外，巨石封堵的入口处，已经传来了叛军疯狂挖掘和撞击的声音！还有“鬼影”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沈星遥看着李玄决绝而苍白的脸，看着那不断被撞击震动的封门巨石，看着怀中这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铁箱…他猛地一咬牙，眼中泪水与血丝交织，却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狠厉与决绝！
“苏姑娘！走！”他嘶吼一声，一把抓起地上的图纸塞入怀中，另一只手死死抱住沉重的铁箱，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同样重伤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着李玄所指的甬道深处冲去！
苏若璃泪流满面，最后看了一眼靠着石壁、气息奄奄却目光依旧坚定的李玄，发出一声悲泣，转身追向沈星遥！
幽暗的甬道中，只剩下李玄一人。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挖掘声和撞击声，感受着体内那股疯狂侵蚀生机的阴毒力量。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极释然的弧度，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
“无量…天尊…”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甬道冰冷的空气中。他手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复杂的符文，正在指尖缓缓凝聚，散发出最后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