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崩陷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有巨兽在翻身!整个矿坑在狂暴的震颤中呻吟!脚下的矿渣堆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剧烈起伏、塌陷!两侧陡峭的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磨盘大的碎石裹挟着尘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烟尘瞬间弥漫开来,浓得化不开,带着呛人的土腥和更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要塌了!矿洞要塌了!!”胖子李的惨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轰鸣里,他连滚带爬,刚想逃窜,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落在他刚才瘫倒的位置!飞溅的碎石击中他的后背,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一个趔趄又扑倒在地,裤裆处那滩湿痕迅速扩大,骚臭味在混乱中格外刺鼻。

“走!”苏晚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一手死死攥着那个隔绝了污染源的特制铅盒,另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箍住我的胳膊。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我那被抽干力气、如同灌满铅块的身体硬生生被从地上拔起,几乎是被她半拖着向前猛冲!

“喵嗷!”元宝紧随其后,小小的黄色身影在滚落的碎石间灵巧地腾挪闪避,碧绿的猫瞳在弥漫的烟尘中锐利如刀,不断发出急促的示警尖鸣,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眼前的世界在疯狂摇晃、旋转。烟尘呛得我无法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双腿虚软得根本不听使唤,完全是靠着苏晚晴那非人的力量在支撑。右臂被撕裂的剧痛和经脉空荡荡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我的意志。刚刚强行开启雷瞳的后遗症如同潮水般反噬上来,视野边缘一阵阵发黑,耳边除了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就是自己心脏狂跳的擂鼓声。

砰!一块磨盘大的岩石几乎是擦着我的后背砸落,溅起的碎石打在腿上,火辣辣的疼!

“小心左边!”苏晚晴厉喝一声,猛地将我向右侧一拽!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瞬间在我们刚刚踏过的矿渣堆上裂开,深不见底!

死亡如影随形!

身后,矿坑深处传来的塌陷声达到了顶点!如同巨兽张开了贪婪的巨口!地面猛地向下一沉!我们立足之处瞬间崩塌!汹涌的矿渣混合着浑浊的地下水,如同泥石流般倒灌而下!巨大的吸力从后方传来,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那黑暗的深渊!

“跳!”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她拖着我和紧跟在旁的元宝,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矿坑边缘一处相对坚固、尚未完全崩塌的岩石平台纵身跃去!

轰——!!!

脚下的矿渣彻底消失,化作吞噬一切的流沙!浑浊腥臭的泥水裹挟着碎石汹涌而过,瞬间淹没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们三人(一猫)如同断线的风筝,狠狠摔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平台上!

“咳!咳咳!”我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让我蜷缩起来,剧烈地咳嗽,嘴里满是尘土和血腥味。右臂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顺着胳膊流淌下来。

苏晚晴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单膝跪地,急促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握着铅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丝血迹从她紧抿的唇角渗出。显然,强行带着两个人(和一个猫)在如此狂暴的地形变动中逃生,对她的消耗也极大。

元宝则第一时间翻身爬起,抖落身上的尘土,警惕地守在平台边缘,对着下方汹涌浑浊、还在不断塌陷的泥水发出低沉的警告嘶吼。

震动并未停止,只是从毁灭性的崩塌变成了持续的、令人不安的震颤。整个矿坑的面貌已经彻底改变。我们所在的平台,如同一个孤岛,悬在浑浊翻滚的泥水之上。原本堆积如山的矿渣大部分消失,露出了下方更深邃、更黑暗的古老矿道轮廓。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各种矿渣、朽木和不知名的污秽物,打着旋涡,在下方形成一片不断扩大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泥沼。

“暂时…安全了。”苏晚晴喘息稍定,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依旧清冷,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新的、迫在眉睫的塌陷危险。

“安…安全?”胖子李瘫在平台一角,浑身沾满泥污,抖得像筛糠,裤裆湿了一大片,声音带着哭腔,“这…这他娘的也叫安全?我们被困住了!下面是吃人的泥潭!上面是随时会塌下来的石头!我们死定了!死定了啊!呜呜呜……”绝望之下,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起来。

苏晚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微蹙:“你的眼睛?”

我用力眨了眨眼,视野依旧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边缘地带残留着星星点点的暗紫色光斑,如同被强光灼烧后的后遗症。更难受的是,眼球深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如同有细针在扎,每一次眨眼都带着酸涩和胀痛。

“看东西…有点花…还有点疼……”我嘶哑地回答,尝试着集中精神去“看”,那种奇异的、能洞察能量核心的“雷瞳”视角却如同被锁死了一般,毫无反应,只有更剧烈的刺痛感传来。

“强行开启雷瞳,透支本源,反噬不小。”苏晚晴的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短时间内不能再用了,否则有永久损伤的风险。九劫雷脉的力量也近乎枯竭,你需要时间恢复。”

她说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由某种翠玉雕琢而成的葫芦瓶。瓶塞拔开,一股清冽如寒泉、又带着淡淡草木芬芳的气息瞬间弥散开来,让浑浊的空气都为之一清。她倒出两粒比绿豆还小、晶莹剔透如同冰晶的药丸。

“张嘴。”声音不容置疑。

我下意识地张开嘴。一粒冰凉的药丸被塞入口中,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极其清冽甘甜的寒流,瞬间滑入喉咙。这股寒流所过之处,如同久旱逢甘霖!右臂那撕裂般的剧痛被迅速抚平,灼热感消退,经脉中那种被强行撕裂掏空后的空虚感也缓解了大半。识海中被污秽冲击和雷瞳反噬搅动的混乱风暴,被这股清凉的力量强行镇压、梳理,变得平静下来。视野虽然依旧模糊,但那种尖锐的刺痛感却大大减轻了。

好东西!绝对是救命的灵丹!

苏晚晴自己也服下一粒,苍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她将玉瓶小心收好。

“谢…谢谢……”我虚弱地道谢,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至少能自己坐起来了。

苏晚晴没有回应,她的目光重新投向那个特制的铅盒。盒子被她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铅制表面,眼神凝重如冰。

“这就是张守拙埋下的‘锚点’?”我喘着气问道,目光也落在铅盒上。即使被厚实的铅层和内部的符文隔绝,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阴冷感,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铅盒周围,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和厌恶。那感觉,就像面对着一个沉睡的、充满恶意的活物。

“嗯。”苏晚晴点头,指尖在铅盒盖子上那些细微的缝合状裂痕上轻轻划过,“材质不明,非金非铁,工艺……极其古老且邪异。这些裂痕,并非铸造缺陷,更像是……强行拼合留下的痕迹。内部封印的东西,怨念和污染之强,远超寻常邪祟。张守拙费尽心机将它埋在此地,绝非偶然。”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还在缓缓涌动的浑浊泥沼,以及泥沼边缘露出的、被泥水冲刷得湿漉漉的古老矿道石壁。那石壁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非天然的刻痕。

“这矿坑下面,恐怕藏着比我们想象中更深的秘密。张守拙选择这里作为锚点,或许正是看中了此地淤积千年的阴煞地气和某种……古老的怨念共鸣。”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危险的寒意。

“共鸣?”我心头一跳,想到之前识海中翻涌的混乱碎片和母亲指骨传递的强烈悲怆与守护意志。那感觉,似乎确实与这矿坑深处弥漫的某种气息隐隐呼应。

“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苏晚晴打断我的思绪,语气恢复冷静,“污染源被惊动,锚点被毁,张守拙的本体虽受创退走,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这个‘孤岛’。”

她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平台四周陡峭的岩壁和下方汹涌的泥沼,寻找着可能的出路。

胖子李听到“离开”两个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哭了,连滚带爬地凑过来,脸上鼻涕眼泪混着泥污:“对对对!苏大师!林兄弟!快想办法!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让我做什么都行!我胖子李以后给你们当牛做马!”

苏晚晴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漠,显然对他的保证嗤之以鼻。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平台后方,一处相对平缓、但被大量塌落碎石堵死的岩壁凹陷处。

“那里。”她指向那片碎石堆,“后面似乎有空洞的回音。可能是被堵住的旧矿道入口,或者天然裂隙。清理开它,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胖子李一听有活路,立刻来了精神,撸起沾满泥污的袖子(虽然撸不起来):“我来!我力气大!挖矿我在行!”说着就要去搬那些沉重的石块。

“省省力气吧,李老板。”我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站起来,走到碎石堆前,看着那些动辄上百斤、棱角尖锐的巨石,嘴角抽了抽,“靠手搬,搬到猴年马月?”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右臂经脉的刺痛和空虚感,将意念沉入丹田深处。那里,被苏晚晴那粒神奇丹药强行抚平的空虚感下,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九劫雷脉之力,正在艰难地重新凝聚、游走。虽然远不如之前爆发时的狂暴,但聊胜于无。

我抬起左手——右手暂时是指望不上了。五指张开,掌心对着那堆堵路的乱石。意念集中,试图调动那微弱的力量,将其转化为一点破坏性的冲击。

嗡…嗤啦!

掌心传来一阵微弱的麻痒和灼热感,几缕比头发丝还细、极其不稳定的淡蓝色电弧在我掌心跳跃了几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然后……熄灭了。

连点烟头都费劲。

我:“……”

苏晚晴:“……”

胖子李:“……”他脸上的希望瞬间垮掉。

“看来是真榨干了。”我无奈地放下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强行开启雷瞳和最后那一记搏命的雷光,代价比想象中更大。

苏晚晴没说话,她走到碎石堆前,仔细审视着结构。然后,她将那个沉重的铅盒小心地放在一旁安全的地方。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我和胖子李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周身那清冷的气息骤然变得沉凝厚重!她微微屈膝,沉腰坐马,双臂肌肉在紧身的工装下瞬间绷紧,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她双手十指张开,如同精钢打造的利爪,猛地插入两块巨大岩石的缝隙之中!

“喝!”

一声短促的低喝从她喉间迸发!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沛然巨力!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崩裂声骤然响起!

在胖子李近乎呆滞和我充满惊愕的目光中,苏晚晴双臂肌肉贲张,额头青筋微现!那两块加起来恐怕有千斤重的巨大岩石,竟然被她硬生生从碎石堆中掰裂、拖拽了出来!碎石簌簌落下!

轰隆!轰隆!

两块巨石被她如同扔垃圾般甩到平台边缘,滚落下去,溅起浑浊的泥水。

这…这还是人吗?!

我和胖子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知道她厉害,没想到力气也这么非人!

苏晚晴面不改色,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她毫不停歇,再次将手伸向下一块碍事的巨石。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次发力都恰到好处,利用杠杆原理和岩石自身的结构弱点,如同一个经验老道的矿工,又像一个暴力拆迁的机器,硬生生在堵死的碎石堆中开凿、清理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碎石不断被搬开、扔下。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幽深黑暗的通道口,渐渐显露出来!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霉味和陈年尘埃气息的风,从通道深处幽幽吹出,拂过脸颊,带来一阵寒意。

“通…通了?!”胖子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苏晚晴停下动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气息已经恢复平稳。她拿起放在一旁的铅盒,目光投向那漆黑的通道深处,眼神锐利如鹰。

“路有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黑暗的笃定,“但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转头看向我,又扫了一眼狂喜的胖子李,最后目光落在警戒的元宝身上。

“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