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狩猎

萧海里叛乱虽然对辽国有致命影响,但那是长期影响,就目前来看,这场叛乱对于天祚帝执政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纵观历代王朝,这样的叛乱多如牛毛,如果天祚帝能够正确对待,那么叛乱不但对天祚帝执政无有害处,而且会大有裨益。我们欣喜地发现,天祚帝如同所有善良人们期待的那样,辛勤工作,爱国爱民,像一个明君一般。

乾统四年(1104)十一月的某天,天祚帝给贫苦人民发红包,红包大小以及发放范围不得而知,不过,这应被看作天祚帝热爱人民的一种表现。这一年是天祚帝即位后第四个年头。

乾统五年(1105),天祚帝微服私访,视察民间疾苦。如果上一次给贫民发红包有些作秀成分,这次微服私访毫无疑问是一次体察民情的仁君行为。至于民间疾苦对天祚帝心灵的触动如何以及这次私访对天祚帝从政的影响如何,另当别论。

天祚帝除了这些仁君动作,还很好地调停了宋、夏间持续多年的战争。其间,天祚帝将一名同族女子封为“成安公主”,下嫁给西夏国王李乾顺。之后,辽夏之间一直保持了亲密的“舅甥”关系。

国际事务被顺利解决,皇帝勤政爱民,天祚帝即位初,大辽帝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样的情景我们是那么熟悉。此时此景,善良的人们心中又升起一个美好的愿望:愿我们的天祚帝能够始终如一。


大辽帝国著名的“捺钵”时刻到了!

“捺钵”虽然著名,但那是对八百多年前的辽国人而言的,对于21世纪的我们,还是有必要进行一下解释。

“捺钵”是契丹语的音译,意为辽国皇帝的行营。辽国皇帝保持着先人游牧生活的习惯,居处无常,四时迁徙,辽国皇帝迁徙到达的地区,称为“捺钵”,又称“四时捺钵”。辽国建立后,“捺钵”的意思又有所扩展,后来逐渐指皇帝四季捕鱼狩猎的活动。皇帝的“捺钵”时间,办公地点也随之迁徙,行营所在,即辽国权力中枢之所在。

在“捺钵”期间,除了政事,便是进行狩猎活动。《辽史·卷三十二·志第二·营卫志中》。这对天祚皇帝来说,是一件兴奋的事儿。

狩猎活动开始了。

天祚帝缓缓登上露台,面向火红的太阳,一丝不苟地跪在事先已放置好的褥垫上,庄重地点上一炷香,上敬给尊敬无私的太阳,然后,与随行的宰相、枢密使等级别的官员向着太阳,叩首尊拜。尊拜完毕,天祚帝等起身退后,辽廷其他各层级官员分批向前,依次重复天祚帝刚刚完成的那个简单而严肃的动作。《辽史·卷四十九·志第十八·礼志一·拜日仪》《辽史·卷五十一·志第二十·礼志三(军仪)·腊仪》。

当所有官员都完成了拜日礼仪,天祚帝与各级官员前往猎场。

这之前,司猎官已选好了狩猎的场地,此时正值春季,猎场选在天鹅群聚集栖息的场所。到达猎场,司猎官命士兵将猎场秘密围将起来,每个士兵相隔五至七步距离,如此,组成一个巨大的人圈,将无数天鹅围在中间。

在某一个最容易猎获天鹅的位置,天祚帝精神抖擞,手托女真人进贡的海东青。一切准备就绪,司猎官向天祚帝汇报,得到天祚帝的命令后,司猎官将一面大旗高高举起。顿时,鼓声四起,响声震天,与此同时,猎场周围的无数士兵敞开心胸,用最大肺活量吆喝呐喊。突然的惊吓,使猎场中的天鹅四乱飞蹿,惊慌乱叫。

天祚帝猛抬左臂,臂上的海东青忽地飞起,向天鹅群急扑而去。之后,随行官员纷纷将各自的海东青放出,一时间,无数海东青扑向惊慌乱飞的天鹅。

天空中,最先飞入天鹅群的是一只健壮魁梧的海东青,那是属于天祚帝的圣鹰。圣鹰海东青飞入天鹅群,张开利爪向一只刚刚起飞的天鹅抓去。利爪到处,天鹅惨叫一声,扑通向地上坠去,伴着坠落的天鹅,几片洁白的羽毛散落在空中。不多时,天鹅已离地不到两尺距离,天鹅虽然受伤,仍竭力排打翅膀,试图重新飞翔起来,就在这时,一名辽国士兵跑了过来,举起刺鹅锥,猛地向天鹅刺去。瞬间,天鹅身体被刺鹅锥刺穿,美丽的天鹅扑腾两下,终于不再动弹。

地上人群一片欢呼,扯开嗓门大呼“万岁”。伴随着“万岁”的欢呼声,天鹅群遭到了更多海东青的攻击,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洁白的天鹅羽毛似雪花般向地上落去,形成一场真正的鹅毛“大雪”。被攻击的白天鹅坠落到地上,随即遭到手持刺鹅锥的士兵的攻击。没多久,整个猎场鲜血横流,形成了另一场“大血”……

狩猎结束,人们将猎获的天鹅脑袋砸碎,喂给狩猎功臣海东青。天鹅的嗉囊中有一种宝贵的珍珠,名为北珠,这是因为天鹅以蚌为食,这更增加了人们对天鹅的“热爱”。

此时此刻,在充满鲜血的猎场上,人们载歌载舞,开始一场盛大的狂欢活动。狂欢之后,众人携带着天鹅尸体,凯歌而还。

猎获第一只天鹅的人,会得到皇帝的赏赐。如果猎获头鹅者是皇帝,那么皇帝要用天鹅尸首“荐庙”,还要宴请百官,举行“头鹅宴”,以示庆祝。头鹅宴上,皇帝与大臣一边吃着天鹅肉,开怀畅饮,一边唱歌跳舞。在附近千里之内的各女真部落酋长,都被邀请到此,参加头鹅宴会以上记述依据《辽史·卷三十二·志第二·营卫志中》。

放鹰捕鹅,只是天祚帝狩猎活动的一小部分,在天祚帝的狩猎对象中,还有兔子、老虎、熊、狼、雕、鹿、山羊、鱼等许多野生动物。经过一次次狩猎洗礼,天祚帝成为一名古今罕见的优秀猎手,有关他的狩猎经历,演绎为一个个奇妙传说,这集中体现在一座名为大青山的山上,大青山的“劝帝岩”“仙行路”“射仙箭”等景点,便是天祚帝狩猎时留下的足迹。


狩猎活动使天祚帝充实地度过每一天,又无形中强健了天祚帝精贵的龙体。比起同时期的徽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修道观、养道士、炼仙丹,以虚无缥缈的道家仙方来强身健体,这实在是一种务实而有效的健身方式。

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充实生活,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的确,这是热爱狩猎活动的一个很好的理由,不过,天祚帝作为皇帝,对于狩猎的热爱,还有一个更高水平、更高层次的理由。这个理由源自天祚帝的第七辈祖宗辽太宗。

臣下看到辽太宗痴迷狩猎,便谏言太宗有所节制。辽太宗说道:“朕之畋猎,非徒从乐,所以练习武事也。《辽史·卷四·本纪第四·太宗下》。我狩猎并不只是玩乐,而是在用狩猎来练兵习武。

这是对狩猎活动正当性的一个恰到好处的解释,当然也可看作是对痴迷狩猎的一个精辟辩解。

辽太宗是他这一哲学性理论的完美践行者,他用在狩猎中锻造的军队纵横四海,战无不克,先是从石敬瑭手中获取了燕云十六州,再是灭掉了死了石敬瑭之后的晋国。通过狩猎练就出的兵马,不可谓不雄壮。后来令欧洲列国闻风丧胆的成吉思汗,更是将这种理论运用到了极致。

对于喜爱狩猎的天祚帝来说,老祖宗的这句至理之言自然要铭记于心,不过,天祚帝是不是也会像他这位老祖宗一样成就一番事业,我们拭目以待。


十年如一日,转眼间,自天祚帝即位,已平静地投入狩猎事业十年了。但在第十一个年头(天庆二年,1112),发生了一次小小的波澜。

波澜制造者是完颜阿骨打。上次阿骨打出现时天祚帝刚刚即位,在平叛萧海里时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十年后,阿骨打再次出现,仍要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天祚帝举办头鱼宴,邀请附近千里以内的女真部落酋长前来参加,阿骨打所在的完颜部也包括在内,此时完颜部的酋长叫乌雅束,是阿骨打的哥哥。这次头鱼宴,阿骨打是作为小弟的角色前来参加的。

头鱼宴上,天祚帝意气风发,命令各部落跳舞助兴。这是辽国宴会的一个传统,包含着己高彼低、己尊彼卑、己主彼仆的内容和形式。轮到了完颜部时,阿骨打虽非酋长,但也在跳舞者之列,但阿骨打却以不会跳舞为由,拒绝了天祚帝。并且天祚帝三次命令阿骨打跳舞,阿骨打都不跳——“谕之再三,终不从。”

从“谕之再三”我们可以看出,天祚帝和阿骨打是较上劲了,不过最终胜利者却是整个部落不过几百人的阿骨打,而妥协者竟是拥有数十万军队的一国之主天祚帝以上记述依据《辽史·卷二十七·本纪第二十七·天祚皇帝一》。。这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分析其中原因,有两个因素可以供我们考虑,一是天祚帝脑子进水了,二是大家都喝多了。在我们很容易就否认这两个因素后,只有一点是可能的:史料记载太过夸张了。

在历史长河中,阿骨打形象高大伟岸,属于明君圣主,而天祚帝恰恰相反,这会无形中影响人的意念和行为,所以人们在记述此事时有意无意地加入一些夸张成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怎样记述,最终阿骨打违抗了圣谕,没有跳舞,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勇敢,扮演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角色。我们在感叹阿骨打勇敢之时,也难免会为阿骨打揪心,阿骨打如此不给天祚帝面子,万一天祚帝龙颜暴怒,将其踢出阳世,那中国历史岂不重新改写?如此将自己有为之身轻率地置于危险之地,岂不成了匹夫之勇?

这个揪心的顾虑在我心中存在了很多年,直到我的认识有了一个转变。因为这章的主角不是阿骨打,暂且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