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日头西晒,江风四起。天边投来刺眼的光,遮都遮不住。
突然眼前的一幕将我拉回到钱塘江岸堤上,昨日不是在寻找什么吗,怎么一下子就……正一头雾水的我,左右不知道如何是好,身后却传来清脆的歌声:“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
行至岸沿,歌声刚好结尾,一叶孤舟,一个戴着斗笠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露出下半张脸,撑起手中的竹竿,从容一跃,船身瞬间左右晃动,本来就单薄的体格像风中的落叶不知要向哪儿飘,我正担心盘算着会发生侧翻的几率时,她已将手中的纤绳远远地扔到我的面前,原来左右摇晃只是在蓄力,她抬了抬下巴,这一把又成功了。
我低头瞧了一眼,却想到歌词的后半段:“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噢……荡悠悠,你汗水洒一路啊!泪水在我心里流,只盼日头它落西山沟,让你亲个够,噢……噢……”
唱情歌,这素不相识的,怎么能行呢,我可是有妻的人,万一被她人赖上,回去怎么和霞儿解释。
正当这时,这个穿着碎花上衣和黑色麻裤的小姑娘撂下斗笠,露出笑容,便向我开了口:“哥哥,帮个忙,拉我回岸边。”
她扑闪着清澈的大眼睛,哪里像是个胡来的人儿,一定是我误会人家了。
我又低头重新“认识”地上那条拇指粗细的纤绳,光溜溜的,还泛着枯黄色。想必这个小姑娘每天都在钱塘江上劳作,等船舱装满了鲜活的鱼虾蟹,就能提前回家了。
我伸出右手,将纤绳紧紧拽在手心,连着伸出左手往自己身后拉紧,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五。
“哥哥,加把劲,你可是男子汉呀!”小姑娘站在船头,朝着我不停地横着划着一字。
起初,我原地不动只管着往后拉,船只非但没有靠拢过来,船尾还向外飘了出去。
“天哪!怎么办?”我心里慌了,抬头盯着船上的小姑娘,今日怕是真正丢了男子汉的颜面了。
“沿着堤坝跑起来……”小姑娘举着双手作喇叭状,朝着我大声喊道。
“噢……噢……”我竟发出像歌词里的那种声音,真是应景啊!
我突然记起曾在电视上见过纤夫工作的模样,将纤绳甩到肩上,双手一前一后拽住,沿着堤坝往岸边前行,当然今天我是可以跑的,谁让这一叶扁舟如此轻巧呢。
等小姑娘跳上岸,她朝我浅浅一笑,说道:“谢谢哥哥,小妹妹请你吃鱼吧?”
她利索地从箩筐中挑选出一条新鲜的活鱼,递了给我。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出来散散心,真的没必要提着一条鱼。告诉她,我在散心,其实也是骗她的,这么善良的小女孩,还是不要增加她的忧虑了吧。
突然,我发现还没将纤绳还给她,可正当双手奉上时,不知道为何手心暖暖的,我直直地盯着那条绳子。
莫非,这是刻在基因里的传承。
小姑娘接过纤绳,将它绑在岸边的铁钉柱上,随后背起箩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明天,明天你还会来吗?”
“你希望我来吗?”
“嗯!天晴的话,我希望还能见到你。”
“会的,明天很快就来了。”说完,我朝着她回去的方向挥了挥手。
……
明天,真的会来,但人,不一定会“守约”。
寒风刺骨的早晨,江面上停满了七八十艘汽艇,远远地望去那儿聚集着很多人,原来钱江轮渡码头的生意都集中在上午,真是一群勤劳的“老百姓”。而我在岸边直直等了半天时间,也没有见到那个小姑娘,眼下的这艘孤舟像是被抛弃的孩童,在冰冷起伏的潮水中闹着小性子。
再等等吧,也许等等她就来了,她一定知道我是个守约的人。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我在岸边一边唱歌纤夫的爱,一边练习着基本功。
这时,一男子从身边擦肩而过,衣衫褴褛,神情紧张,眼神空洞无光,像是被吓着了。
我急忙追上去拦住了他,问道:“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快跑!”他一把推开我,头也不回地警告着我。
越是离奇越是好奇,我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拦住他:“你一定是本地人吧,你知道这艘小船的主人,今天……”
“死了,全都死了!”他全身抖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泥土里似乎掺杂着什么,被人为地掩埋了起来。
我将他扶起,抓起他的手,手上还有泥土的残迹,原来他是一个幸存的收尸工人,问道:“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鬼子杀人了!这儿附近的一片,全都死了……”说完鬼子屠村的过程,他一甩手就不见了人影。
我先是愣住了,迟迟地反应不过来,随后走到那泥土地里,半蹲下身子用手拨开表面,越是深挖,越是接近真相。
这时,我挖到了打穿孔的斗笠,我不敢再继续,那鲜红的血迹,和发丝缠在一起,连发圈也断了。
那扑鼻的血腥味,哪是鱼儿造的孽。那远处聚集的人群,哪是勤劳的渔民。
孤舟终是失了主人,从此,再也没有人带它去畅游钱塘江的美景。
乌压压的人群,正朝着我的方向而来。
我紧急跳下堤坝,欲将它解开,手中牢牢拽着纤绳,扛在肩上,照着小姑娘教我的那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凌冽的寒风剐蹭着脸庞,感觉又疼又熟悉,像是在上辈子从事过,这股干劲,在这一世又将它重新从体内激发出来,那暖意却从手心流窜到了心底,想到那些曾经养家糊口的纤夫一定也是如此艰辛过完了一生吧,最终小船像是得到了自由,飘向江中。
我一下子释然了,自由的岂止这一叶孤舟!
小姑娘最后的转身,仿佛在说:“哥哥,明天你若等不到我,就走吧,去完成你的理想。”
明明你可以……你是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对吗?
这份恩情,只是因为我在不经意间帮了你而已。
枪声响起,那单薄的躯体缓缓倒下,嘴角还留有一丝浅笑,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失约。
可我只想对她说:“快跑!用尽你的全力,快跑!”
……
……
“快跑!”夜半惊坐起,全身一阵冷汗。
那个梦,仿佛很长。
我还活着,胸口闷闷的,似乎刚刚经历过国破山河在的悲壮。
在那里,无论我怎么努力叫喊,他们都听不见、看不到,每个人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绝望。
梦醒时分,我已回到了广济医院,窗外一片漆黑。
“那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醒了吗?”
“让他再睡一会儿吧,热度减了,不再像之前一样胡言乱语了。”
照顾我的护士说,她们的救助小队在江面上看到一艘小船,船上有个冻僵的人,那个弱不禁风的病患说的就是我。
这家医院就像是一座海上的灯塔,安抚着无数受伤的灵魂。院内各楼层灯火通明,脚步声交错繁杂,大概是源源不断地从战地送来了新伤患,身边来来往往是早已疲惫不堪的医护人员,今夜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床头幽暗的灯光,空无点滴的水杯,我掀开被褥,起身披了一件外套,踉踉跄跄走下楼梯,来到院中花园,寻找一片安宁。
夜色凝重,长椅上,我心绪不宁,取出外套口袋里的烟,这是大兵临走前当做礼物送我的,我原本没有抽烟的习惯,此刻却一支接着一支点燃,战友牺牲,家人不知所踪,也唯有敬上这戳小火苗了。
“可恶!”突然,邻座一男子愤然起身,将报纸狠狠丢在地上。
“大哥,切勿动怒,小心伤口又裂开。”我看到那男子脑袋上缠着白布条,透着血丝,右手拄着拐杖,伤势可比我厉害得多。
“时局动荡,我怎可偷此安乐?”大哥愤怒地扯下了头上的绷带。
从他的语气听得出,此刻我们都成了亡国奴,便想在困局中安慰他:“保家卫国乃大丈夫所为,大哥真英雄也!”
大哥见我也负了伤,稍稍稳定了些情绪,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我姓吴,是一名普通的工兵班长,执行任务时不幸受伤,现在我和家人失散了!”我无奈叹息道,既然老天爷给我安了个班长的虚衔,那就将就用用吧。
“我找不到他们,我很担心他们。”我狠狠捶了捶双腿,烟灰撒了一地。
“吴班长,等赶跑了小日本,相信你和你的家人一定会团聚的。”大哥看到我沮丧的表情,转而安慰起我来了。
我没有告诉他,当日在那片废墟上我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他们一家人的踪迹。他们去哪了?往什么方向?一无所知,甚至就连闻家堰镇由车村几个字都记不清了。
“谢谢大哥,我相信他们都活着。”若有牵挂,我们会有重见的那天。
我掐灭烟头,一敲脑门,想到此刻怕又是在梦中渡劫。这跳跃式的梦境里,犹如孤魂野鬼,游荡在战火纷飞中。
“大哥,前线战事如何?”我急着想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处,眼神里透着不安和惶恐。
“今日是西方的平安夜,亦是杭州沦陷之日!幸而昨夜刘上校已夜渡钱塘江向萧山、金华等地区撤退。”
“杭城内战事如何?”我紧紧追问道。
“昨日拂晓之前,黄主席和周市长等政府要员已向富阳、桐庐西撤。可惜那钱江大桥、闸口电厂统统被炸毁,此刻杭州已是一座死城。”
历史改变不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
即使回到过去,过去也改变不了未来,我双拳紧握,知道应该正视历史,但听到这个消息,心口的伤又裂开了。既然桥毁城陷,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往南逃难去了。
“我想我应该有了新的寻找方向。”
“吴班长的意思是……”
“既然萧山在钱塘江的南岸,就顺着绍嘉湖找下去,只要小日本还没有跨过钱塘江,总还是有希望团聚的。”
“我要撕下日军的伪善嘴脸,将他们的暴行公之于众。”
我抬起头,这才将他的容貌看清,双目如炬,眉宇间透露着坚毅,轻声问道:“大哥,你是?”
“温延龄。”大哥一脸正义地回答道。
他是抗战初期任吴兴政工大队队长,著有《浙西初期抗战史话》,是战时极为少数的记载全面的史实材料。
还记得代表中国出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法官的梅汝璈先生,他曾经说过:“我不是复仇主义者,我无意于把日本军国主义欠下我们的血债写在日本人民的账上。但是,我相信,忘记过去的苦难可能招致未来的灾祸。”
历史走过的,档案记录的,人民述说的,中国人不会忘记1937,那么浙江人更会清楚记得从1937年至抗战结束,日军在浙江这块土地上犯下的滔天罪行。
……
12月7日,日本陆军大本营下达第24号密令:“中支那方面军司令官在攻占南京后,协同海军确保大致包括杭州、宁国、芜湖以北的扬子江右岸地区诸要地的安定,同时须以航空部队继续攻击以上地区以外的敌方要地。”
有人说江南的美都写在了冬天,一下雪,南京就变成了金陵,而杭州就变成了临安。
杭州,ZJ省会,一座美丽的江南休闲之都,却在一道密令之后,命运与南京息息相关。
1937年11月5日,日军第10军登陆杭州湾,包抄守卫上海残余的中国军队,标志着淞沪会战最终以中国军队的战败而结束。
11月7日,日军参谋总部下达第138号命令,成立中支那方面军(亦称侵华日军中方面军),将上海派遣军和第10军一同组编,松井石根任司令官。
松井石根,日本陆军大将,臭名昭著的甲级战犯,南京大屠杀的元凶。
12月13日,南京沦陷,加速了日军对杭州的虎视眈眈,浙江的平民百姓即将流离失所,深陷生灵涂炭、腥风血雨的战乱之中。
12月初,为阻击日军进攻步伐,为后方撤离赢得时间,国民革命军第8集团军总司令陆军上校刘建绪集结总兵力5个师,构筑起一道“临平-德清-武康-莫干山”防线。
在10月20日参谋总部曾经下达第119号命令,由第10军中将司令官柳川平助分三路进攻杭州,空军第3飞行团全力配合,调整原驻上海警备第101师团任他指挥。
柳川平助,日本乙级战犯,华中第十军中将司令官,也是南京大屠杀的重要罪魁之一。
正北一路是第101师团从吴兴出发,沿着京杭国道南下。
先锋部队与中国军队激战后,于12月23日与第18师团会合,占领余杭、瓶窑、德清。
西北一路为第18师团,时任师团长的陆军中将牛岛贞雄,出生于熊本县。他将主力分成两路纵队,20日从广德、泗安出发,进攻安吉,左右纵队在双溪会合。23日,余杭失守;24日,富阳失守。
途中,日军向南进犯于潜,22日晚在西天目山遭遇由廖磊指挥的第21集团军第176师顽强抵抗,暂时放弃了进攻临安的计划。
东北一路是第一后备步兵团,于22日从嘉兴-杭州公路方面出发,分两纵队,一路沿沪杭铁路两侧的公路推进杭州,另一路经桐乡、崇德,23日占领长安镇。
日本空军第3飞行团在长兴设指挥所,主攻钱塘江来往船只和浙赣铁路军事物资运输,同时控制了杭州笕桥机场。
1931年12月航校迁至杭州笕桥机场,它坐落在杭州东郊的一座古老小镇上,原笕桥中央航校,作为中国空军的诞生地之一,成立于1930年,蒋介石为首任校长,聘美国人为顾问,学校购置了费力提、道格拉斯、可塞等型号的飞机,设置了飞行学、航行学、飞机构造学、空军战术和无线电通讯等多项课程,具有中国空军摇篮的美称。
抗日战争初期,笕桥机场作为主战场,吸收了国内大批有志于飞行事业的军事人才,为保卫祖国,抵抗侵略者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其中,1937年8月14日“八一四”空战,大队长高志航创造了空军史上光辉的战绩,试问当今还有哪所学校的校训有如此悲壮的誓言,那石碑上的校训让每个中国人刻骨铭心:“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日军在几乎没有遭遇到抵抗的情况下,由农村包围城市,迅速占领了杭州。12月末,守备杭州的作战军,一部分退驻桐庐和建德山区,另一部分撤退至钱塘江南岸。
此刻的杭州犹如一座死城,断电断水,城内只剩一些无力远行的难民。
23日下午,解放路、延安路、湖滨路,城区主干道上,出现了一批一批来自敌军的各异服装人士,显然他们不外乎是汉奸、浪人和流氓,成组成团,在大街上为非作歹。
24日,杭州沦陷,驻扎杭州的日军是第10军司令部和第18师团。在各汉奸的引路下,北路孤川部队肆无忌惮从京杭国道到小河进至武林门。
“欢迎皇军!”这是驻日领事馆的翻译董锡林带着大小汉奸站在混塘桥边恭迎日军到来的肮脏场面。
东路冈井部队则是在汉奸王五权的引路下从清泰门、望江门入城;西路三林部队由凤山门入城,大批日军进城犹如入无人之境,整座“人间天堂”在哭泣。
杭州沦陷前,各机关、学校、工厂纷纷向全国各地迁移。一个半月时间,国民党节节败退,日军迅速占领了浙西地区的1市14县,此刻的东方这座人口约60余万,享有“人间天堂”的城市,一夜之间沦为人间地狱。
灵隐寺、理安寺、汪庄古琴、里西湖的木桥、甚至是花港观鱼里观赏鱼,没有一样逃过日军冰冷的铁蹄,他们犹如一群饥饿的野狼,在城内有组织有预谋地制造了一星期的烧杀抢掠,文物古籍洗劫一空,还在举世闻名的西湖边建立起“将校俱乐部”寻欢作乐,整条延安路、南星桥到闸弄口的房屋毁于一旦,城内百姓多数惨死在军刀下。
今植物园附近,原是玉泉马岭山刑场,多少的中国军民死于日军的屠刀之下。他们在一代忠烈的岳飞墓前耀武扬威,冰冷的铁蹄踏过断桥白堤,六和塔、西湖成了日军肆意拍照之地。
日军的虚伪,还频频在占领各城市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用照片炫耀自己的仁政,用虚假的语言欺骗国际社会博同情,南京大屠杀是这样,杭州沦陷亦是这样。
12月22日晚,牛岛贞雄将左纵队改为其下指挥官桑名照弐少将命名的“桑名支队”,目的是为了切断进入钱塘江南岸中国军队的退路。
12月24日,留在杭州城内的国际友人,他们开设的医院和学校一时间成了避难所,纷纷救助了约26000名难民。
蕙兰中学(现杭二中)校长是美国人葛烈腾(E.H.Clayton),广济医院(现浙二医院)院长是英国人苏达立(Stephen.D.Sturton),之江大学(现浙江大学)校长是美国南长老会传教士明思德(M.C.Mullen),安排学生平安撤离后,因美英日三国并非交战国,他们积极投入了救助难民的工作中。
战时坚持没有回国的苏达立先生,颠沛流离的一生,在后来的回忆录《从教会医院到集中营》一书,见证了日军强行从广慈医院里掳走了103名国军伤兵,而这些将士都是从上海前线和杭州笕桥空战送来的伤员,同时医院又肩负起转送康复中的伤兵去未沦陷区。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葛烈腾先生被迫回了美国,写下了一部《天堂之下》的回忆录,堪称杭州版的《拉贝日记》。
……
29日,做好一切出师准备,却迟迟未等来命令的牛岛贞雄前来见柳川平助。
与往日不同,喜欢骑着高头大马首当其冲的柳川平助退去了一身军装。
“看你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先坐下喝一杯吧!”留着短胡子的柳川平助穿着素衣,心平气和地招呼牛岛贞雄坐下,推过去一杯清酒。
“司令官何时下令,牛岛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牛岛贞雄恭恭敬敬,腰杆笔挺地跪坐在小方桌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作为第十八师的团长,自从杭州湾登陆以来,牛岛可考虑换一换背后攻击敌人的打法?”柳川平助突然聊起了战术,这让牛岛贞雄有点不知所措,难道是哪里出了错。
“为何要改?那中国军队早已狼狈不堪,何不趁胜追击?”牛岛贞雄一路顺风顺水,他自认为战术没有任何纰漏。
“兵家常事,好战者必败!我已暂时搁置钱塘江渡江计划,不急不急!”柳川平助还是点破了题,意思很明显,上头有命令,先暂停进攻,各部队原地休养生息。
“这太不像司令官往日的作风,想那时在南京第10军麾下第六、十八、一一四师团个个英勇骁战、前后夹击、合作无间,手刃了6万多中国军民的战绩。可为何到了杭州,您却停下了脚步?”牛岛贞雄即刻挺直后背,军人的脚步哪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此刻的他早就沉浸在嗜血的疯狂中不能自拔。
“不必多问,你先在杭州城内维持治安吧!好好管一管你的部下,上级下了命令这西湖你动不得,别给我使绊子,听见没?”想来柳川平助是听闻了一些关于牛岛部队的不作为,此时很明确的警告他,有些东西不是他喜欢就能怎么样的。
“难不成是松井石根大将他……”按照柳川平助的性子,才不会约束手下部队的作为,牛岛贞雄突然想起了之前提过的一个人的名字。
“不用大惊小怪,不管这个中国通是因为真正怜惜这举世闻名的西湖美景,还是碍于昔日与蒋介石的关系,总得留几分颜面给老朋友的。”
“等征服了整个中国,他要多少个湖,给他不成吗?”
“混账!”柳川平助最听不得有人威胁他,气得拍桌子,摔了一只酒杯。
“是!”牛岛贞雄瞬间低下了高傲的头。
“天皇征服中国之心迫切,难不成还会给中国军队反抗的机会?”柳川平助意识到牛岛贞雄是他的得力助将,可不能伤了他的自尊,随后立刻缓缓了心绪,劝道,“中国有句俗话叫欲速则不达,你也该停下脚步,充实一下自己的大脑了。”
牛岛贞雄赌气问道:“难不成长官真要将渡江作战计划延期?”
柳川平助可没像他一样,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胜负欲,解释道:“渡江作战需要投入整个师团的兵力,目前先确保第10军在占领地的安定,休养生息。南岸的中国军队负隅顽抗,此刻非占据钱塘江南岸的最佳时机,决不能低估垂死之兽的力量,你去准备一些渡江船只便可。”
经过一点化,牛岛贞雄立刻明白过来,欣欣然应道:“还是司令官想的周到。”
牛岛贞雄得意洋洋地走出了柳川平助的府邸,径直寻花问柳去了。
“该吃药了。”等牛岛贞雄离开,军医进屋将治疗心脏病的药丸放置柳川平助的面前。
“要不要上报您的身体状况?”
“先不用。”柳川平助很不服气地回道,自己是不会认输的,那个59岁高龄退役的松井石根都可以借口自己是中国通和攻坚战专家重新征召入伍,还担任了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官,论实力论计谋,同龄的他哪里不如那个人,他却要事事听从于他。
“是!”军医领了命,准备退出室内。
“告诉警卫,这几天,闭门谢客。”柳川平助皱了皱眉,缓缓地补充了一句话。
“还得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部署……”柳川平助思虑道,撑了撑镜框,好不容易安抚好部下,心里却还是心生忧虑,使得他近日身体有些不适,他在南京的所作所为已经在世界舆论里开始发酵,作为松井石根的部下他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那个人少,日军大本营内部已经有了解散华中方面军的苗头,若此时继续进攻钱塘江南岸,他怕自己会被召集回国。
1938年6月,日伪政权在杭州成立了“ZJ省维新政府”和“HZ市维新政府”。
1944年10月,民国33年,日军开始修复钱塘江大桥铁路桥一层,为日后部署挥军南下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