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奏

  • 东风摧折
  • 律缨
  • 2847字
  • 2022-11-27 00:52:39

万甫接了圣旨后立即就要出发,万夫人一边给他收拾衣服一边埋怨:

“你是个大忙人,一年到头永远没个闲的时候。你这次一走起码要一个月,珩儿那边快生了,你就不想陪着你女儿闯这头遭鬼门关?”

万甫又无奈又愧疚,握住万甫的手哄道:

“我会尽快回来的,珩儿那里劳烦夫人多操心。到时候我给咱们外孙带好多礼物回来,补偿他娘儿俩。”

然而万夫人不吃他这一套,赌气般甩开他的手,将包袱丢给他,气话越说越委屈:

“钰儿这边被吊着胃口,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珩儿那边老说胎像不稳,还没足月就见了红。一桩桩一件件全压我头上,你倒跑去地方上快活。”

“我哪里快活得了,这差事这样棘手……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但我和你担保,要是这桩差事办好了,咱们钰儿就熬出头了,你也不用天天去公主那里赔笑脸,公主亲自派人抬你去喝喜酒。”万甫叹了口气,“至于珩儿那里,你不要老去哭哭啼啼的,仔细吓着她。我早说过生养得太早不好,现在知道心疼了?实在不行等到那天你带着府丁去李家守着,谁敢说保大保小的胡话,你就带着人打。”

万夫人点点头,情绪稳定下来,又开始安慰万甫:

“老爷别把我的话放心上,路上不要贪走夜路,到了地方上不要着急催事,最主要的是多穿衣服、清淡饮食,保重自己的身体。家里有我,你不要担心。”

夫妻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出门,钦差队伍已经等候多时了。队伍里多备了辆马车,这是杨同喜偷偷吩咐过的,杨同喜还吩咐了,出了西直门会“偶遇”曹家大小姐曹黎,要万甫看在她一个女人家赶路不容易的份儿上捎上她,将她带到开封府曹恒均那里。万甫虽然不知道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一切照做。

万甫这边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杨同喜又开始找人安排萧吾尔真的事。她记得去年听谁说过萧吾尔真在大量囤积火药,一度派人伪装成中原商人到巴蜀一带购买硝矿,然后秘密运出境。要知道陈国严禁对外售卖硝矿,曾经有人因倒卖了两千钧硝矿直接被就地正法。维疆和陈国几年前刚为硝矿买卖的事签订过盟约,每年由官府配给有限的硝矿,不许民间买卖。萧吾尔真一直以来不老实皇帝也是知道的,但他一定想不到那家伙已经把主意打到硝矿上。只要稍加利用,查出一两批硝矿走私,一定能大大挫伤皇帝对萧吾尔真的信任,到时候别说太孙妃,皇帝可能要重新考虑联姻的事。

杨同喜考虑了一圈人,还是拿不定主意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谁。她想去一趟郊外宅子,和周子鹤商量商量。

出门前杨同喜正看见在宫书房躲了十多天的杨永霖回来了,她瞧着这小子蔫儿了吧唧的就知道挨训了,忍不住心疼起来。可她一开口又是番嘲讽:

“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太孙爷住宫里头了呢。你爷爷榻下正缺个看鞋的,你就睡他脚边,既暖和又香甜。”

“娘~”杨永霖哼哼唧唧蹭到杨同喜身边,开始装可怜,“娘你要去哪儿,带上我呗。”

“多大的人了,还要跟路。”杨同喜嘴上嫌弃,其实默许杨永霖上了车。

上了车的杨永霖偷偷观察杨同喜,越发觉得她神秘莫测。刚才明明还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结果就这么轻易允许自己跟着,好像浑然不怕自己知道她要见什么人,干什么事。

“娘,你要去见谁?”杨永霖按耐不住问道。

“不见谁,去郊外宅子里逛逛,顺便跑跑马散散心。”

杨同喜专注于欣赏自己新染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母子二人到了郊外宅子门口,管家老薛带着几个丫鬟出来迎接。他见杨永霖从车里走出来,立马告罪:

“老奴不知道殿下过来,只备了一匹马,要不殿下先午睡一会儿,老奴再派人去牵。”

杨永霖摆摆手让他去办,自己亦步亦趋跟着杨同喜。杨同喜好像真的是来跑马散心的,丫鬟们准备好一套骑装和一套马具,等着给杨同喜换上。

“你去睡会儿吧,我跑一圈回来换你。”杨同喜提醒他。

“我也去,替阿娘执鞭坠镫。”杨永霖也铁了心要跟到底。

二人一同来到宅院后的郊野,此处空旷无人,风轻云淡,以前杨同喜就是在这里教杨永霖骑马的。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骑不稳,老是被马甩下来,在泥地草地里打滚,干净漂亮的骑装全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胳膊上手上也全是血污,杨同喜看见了非但不心疼他,还高高地坐在马背上笑话他。那时候杨同喜最常说的话就是“要是哭了改明儿我就教你绣花啦”。为了不去学屈辱的女人才学的刺绣,杨永霖憋着一股气不肯哭,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了就非说是下雨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母亲是不是真的很想教自己绣花,以便把自己养成一只绣花枕头呢?

“想什么呢?”杨同喜骑上马背,“我去跑一圈,你自己找个地方玩儿泥巴吧。”

说罢策马扬鞭,一人一马消失在远处的绿色中。

杨永霖看着杨同喜的背影,默默地勾了勾手,一直跟着他的丫鬟走上前来。

“公主几天来一次这里,见过什么人没有?”

丫鬟回答道:

“正月里来过一次,见了周相,二人很谨慎,我没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一会儿我借口有事先走,你盯着,今天一定也是来见某人的。”

杨永霖的眼神逐渐犀利,脸色也严肃起来。

等杨同喜回来,丫鬟告诉他城里来人把太孙爷叫走了。杨同喜点点头,毫不意外,将缰绳交给她,叫她不必跟着,自行回宅子更衣。

侧院暖阁里,周子鹤已经等候多时。他的马车刚出城,薛管家派人来提醒他太孙爷也在宅子里,所以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了侧院,躲在暖阁里静观其变。

杨同喜借口午睡把所有人都遣退,自己悄悄翻窗进暖阁,见周子鹤好端端坐着,这才松了口气。

“我家那小子现在鬼精鬼精的,要不是咱们早就商量过暗号和对策,真叫他识破了。”

周子鹤把杨同喜卡在窗户缝里的衣摆扯下来整理好,又将门窗全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小耳朵,才放心和她交谈。

“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吩咐?”

“对对对,说正事,”杨同喜掏出一封信,“这是我从年初开始派人秘密探访的巴蜀君山矿的走私情况,有大半硝矿被运去了维疆,这事咱们不能坐视不管,否则这些硝矿炼出来的火药迟早用在我们的城墙上。”

“公主是要我奏报陛下吗?”

杨同喜摇摇头,

“奏报是要奏报的,但咱们还得有所利用。眼下有一件事,正好借着走私的事一起,好好儿办一下萧吾尔真。”

杨同喜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周子鹤,同时说明自己的来意——要他推荐人选,去两国边境揭发走私。

“咱们在边疆可没什么人啊……”周子鹤犯了难。

“官府衙门自然没人,但驻军里呢?”杨同喜问他。

二人同时想到某人——周子松。

周子松与周子鹤是一对亲兄弟,他自从十八岁戍守边疆开始至今快有二十年了,除非皇命圣旨,否则他不能进京。上次护送萧吾尔沁秘密进宫,新春再即万家团圆,他却没能去拜见父母,只在西直门和周子鹤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周子鹤对这个弟弟心有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在朝中爬得太高,皇帝忌惮他,所以把他的兄弟派遣到千里之外,不叫一文一武兄弟二人弄权朝堂。所以他很少和周子松书信往来,平日也不和别人提起他,尽量淡化二人之间的关系,更不愿意把周子松牵扯进自己的事里。

“公主,臣……”周子鹤很少拒绝杨同喜,周子松的事除外。

杨同喜知道他的顾虑,她何尝不羞愧。可是这件事只有周子松来办她才安心。

她向周子鹤保证道:

“若是这件事办成了,我有把握劝说我爹把子松调回来。你看这样行吗?”

二人陷入矛盾与自我谴责中,久久说不出话。

几日后,远在西疆的周子松接到周子鹤的信,这是他戍边这么多年来收到为数不多的来自兄长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