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即黄菊花。附：白菊花、野菊花）

菊花，药用菊科植物菊的头状花序，因其花序有黄、白二色，现药肆供有黄菊花、白菊花两种。《礼记·月令》：“菊有黄花。”《集注》进而指出：“菊有两种，一种茎紫色，气香而味甘……为真菊；一种……味苦不堪食者，名苦薏，非真菊……又有白菊……难多得。”基于“苦薏非真菊”“白菊难多得”，可见梁代以前药用者咸为黄菊花。今《上海市中药炮制规范》规定“写菊花，付白菊花”，似欠妥当。由于黄菊花以产于浙江杭州者最为著称，故处方恒名之杭菊花、杭甘菊。

《本经》性味苦、平，《汤液本草》最早改为“苦而甘、寒”，与其功用相符，今多从之。《本经》：“主风头眩，肿痛，目欲脱、泪出，……恶风。”其中“风头眩”可认为即是头目眩晕，“肿痛”可理解为疮疡肿痛，“目欲脱、泪出”是目赤肿痛的主要症状，“恶风”是外感表证之主症；与现今认为菊花功能疏散风热、平降肝阳、清热解毒、清肝明目，适用于风热表证、肝阳眩晕、热毒疮疡、肝火目赤等症两相符合，则当时医家对其性能已有深刻认识，迄今已逾1 800年矣。唯是文字尚欠详明精准，若是外感风寒、阴疽肿痛诸证所当慎用，未可一例乱投也。后世医家对上述四个方面均创有名方，试引述于下：①治风热表证，有《温病条辨》桑菊饮配桑叶、薄荷、连翘、杏仁等治风温初起、咳嗽、身热、口微渴。②治肝阳上亢，有《通俗伤寒论》羚羊钩藤汤配羚羊角、钩藤、白芍、桑叶等治肝阳上亢、头目眩晕，或肝风内动、四肢抽搐。③治热毒疮疡，有《外科十法》菊花甘草汤配金银花、甘草治疔毒；《外科真诠》顾步汤配金银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牛膝等治脱疽初起。④治肝火目赤，有《圣惠方》菊花散配羚羊角、决明子、防风等治风赤眼、肿涩疼痛；有《局方》菊花散配白蒺藜、木贼、蝉蜕等治眼目赤肿、羞明或暴赤肿痛等。又主“皮肤死肌……湿痹，久服利血气”。关于“死肌”，《本经》共有17处载述，计上品有菊花、术、细辛、络石等4味药，中品有雄黄、葈耳实、白鲜、厚朴、麋脂、鱼甲等6味药，下品有礜石、藜芦、白及、茹、皂荚、斑猫（蝥）、地胆等7味药，而所述“死肌”，或置于痹证之下，如术“主风寒湿痹、死肌”、白鲜“主……湿痹死肌”，或置疮疡之下，如茹“主……败疮死肌”、地胆“主……恶疮死肌”，亦有单称“去死肌”（如藜芦）、“蚀死肌”（如斑猫）者，分明包括肌肤麻木不仁及疮疡溃破、腐肉不去两个方面，当视其药物具体功能而予以区别。《本经》菊花主皮肤不仁，似指肌肉麻木不仁而言，唯是菊花并非善于祛风利痹，以故临床罕用。相反，菊花功能清热解毒，为治疗热毒疮疡要药，若是疮疡溃破、热毒仍炽、腐肉腥臭，正是适应之症。《本草正义》曾予诠释：“血热而脉络不洁，渐以积秽成腐，菊之苦辛宣络，能理血中热毒，则污浊去而痹着之死肌可愈。”张山雷曾师事疡科医家朱阆仙，又撰有《疡科纲要》，对热毒疮疡之证治自当精通无疑，所言极是，可奉为圭皋。所谓“湿痹”，后人又称“着痹”，乃风寒湿痹以湿邪为主之症。菊花并无祛风胜湿作用，除热痹尚可佐用外，其余诸痹无一能适合投治者。至于“久服利血气”，后世文献罕有认为具有活血行瘀功能，甚至《本草正义》引录《本经》原文时且删去此五字，可见并未受到重视。然晚近药理研究报道称其具有扩张冠脉作用，可用治冠心病，临床亦有认为确有良效者，则《本经》称其“久服利血气”之功效是否可说已为现代科研与临床实践所证实，有待进一步讨论以求得共同认识。

[附]

1.白菊花

最早载于《集注》，原名“白菊”，现因产地不同，而有亳菊、滁菊、池菊、贡菊（产安徽歙县、浙江德清）、杭白菊诸名。《集注》：“主风眩，能令头不白。”《正义》则称：“气味不烈，清芬微甘，能和肝阴，润肝燥……但肝火炽盛者非其能胜任耳。”

2.野菊花

最早载于《拾遗》，原名“苦薏”。《拾遗》所主“调中、止泄、破血”，今未见有用之者。嗣后《孙氏集效方》《卫生易简方》相继用治痈疽疔肿、无名肿毒，内服外敷，“傅之即愈”“取汗即愈”，为《纲目》所重。

基于上述，现今中药专籍多将三者性用进行区别，如《中药学》（上海中医学院出版社《中医基础理论系列丛书》）有云：“菊花有黄、白、野三者之分，性有不同，取用略异。黄菊花疏散、清泄两者咸备，故应用较广；白菊花略有养肝之效，长于平肝、明目；野菊花则专于清泄，长于清热解毒。”可作为临床选用之参考。

对于白菊花用治肝肾阴虚、眼目昏糊配用相关药物确有良效。笔者曾治一视网膜黄斑变性患者，现述之如下。

孙某，男，49岁，本市郊县某公社卫生院医务人员。1966年12月初诊。患者眼目昏糊已1个多月，因日渐加甚遂赴市区某专科医院查治，诊为视网膜黄斑变性。主治医师称西医尚无良药医治，建议试服中草药治疗。适笔者为该县培养赤脚医生，带领学生在该卫生院实习，乃告请治之。自述视物模糊，伴眼目干涩；诊其脉细，苔薄舌燥，断为肝肾不足、阴血亏虚、兼有虚火之象，治以补肝肾、养阴血、清热明目为法，投以明目地黄丸加减。方用：生熟地各15克，净萸肉9克，菟丝子15克，沙苑子9克，甘杞子9克，滁菊花9克，炒白芍9克，全当归9克，密蒙花9克，谷精草9克，石决明30克（先煎），珍珠母30克（先煎），茺蔚子9克，生甘草6克。嘱服14剂。药后眼目干涩有所改善，模糊似有好转，原方续服，前后共服药60余剂，干涩除、视物明显清晰。患者意欲停药，建议改服石斛夜光丸，每服5克、日服3次，又服2个月左右，终告视力恢复而瘳。

按：

视网膜黄斑变性多发于45岁以上中老年患者，年龄越大发病率越高，影响视力是其主要症状，严重者可导致失明。中医学认为本病可分肾阳不足、肝肾阴虚、脾气亏损诸型，应进行辨证施治。本例患者为肝肾不足、阴血亏虚、兼有虚火，故治以补肝肾、养阴血、清热明目三法并进，终能获奏良效。方中白菊花即取其养肝明目、兼有清热明目之效，配地、萸、归、芍以补肝肾、养阴化血，合密蒙花、茺蔚子等以清热明目，补泻齐进，其效果佳。至于石斛夜光丸，虽以石斛为名，方中亦有菊花，而其意与笔者所用方药大致相同，且服用方便，易为患者接受，现代临床亦有主张用治此病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