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的三大注本体系
东汉·张仲景《伤寒论》,是一部奠定我国临床医学基础的名著,素为中外学者所重视。此书有关伤寒六经辨证、治疗理法兼备,以及相当数量的实用经方尤为后世所广泛称颂。自北宋校正医书局重予编校刊行后,据不完全统计,已经出版刊印有关《伤寒论》研究性著作或注本400余种,其中注本又多于研究性著作。在众多的注本中大致有三个影响较大的体系,兹分述如下。
一、成无己系
金·成无己对《伤寒论》有相当深刻的研究,撰有《注解伤寒论》《伤寒明理论》等书。特别是《注解伤寒论》,这是我国第一部《伤寒论》全注本,书成于1144年。此书的特色在于:条文的编排遵从北宋校正医书局林亿等所校定的《伤寒论》本(后世称为“宋本”),对于原文意在存旧,不妄加删改。其注文的阐析发挥,主要参阅《内经》《难经》等书,是即所谓“以经解论”,着意于探本求源;又复能“以论证经”,阐析蕴义。其对仲景原文的注释,基本上采取顺文诠注的方法,较少对原文提出阙疑正误的看法。成氏注《伤寒论》十分重视脏腑经络功能的整体性,论治则以辨证中的八纲作为客观依据。
成氏之注所难者是创始。这部著作对继承和发扬仲景学说,具有承先启后的作用。其注文一般还比较切合经旨,文笔亦颇精练。虽然注本中或有附会或前后自相矛盾之处,但基本上还是获得了较大的成功。故后世研究或注释《伤寒论》的学者,他们之所以能发皇古义,不断有所发明,大半是因为前有成注本等可资参阅,并能从中得到不少启悟。明·赵开美盛赞成氏“博极研精,深造自得,本《难》《素》《灵枢》诸书以发明其奥,因仲景方论以辨析其理。极表里虚实、阴阳死生之说,究药病轻重、去取加减之意”。这样的赞语大致概括了成氏在《伤寒论》方面的学术造诣和《注解伤寒论》的某些特色。当前我们可以见到较重要的成无己系的《伤寒论》注本有:
1.《张卿子伤寒论》
明末张遂辰(字卿子)撰刊于1644年。张氏于《伤寒论》诸家注本中,对成注本最为尊崇。故编写此书时以成氏书为蓝本。他对《注解伤寒论》的看法是:“引经析义尤称详洽,虽牴牾附会间或时有,然诸家莫能胜之。”但张氏也认识到,作为一部学术著作不能囿于一家之言,遂又选择性地增入朱肱、许叔微、张洁古、庞安常、李东垣、朱丹溪、王安道、王宇泰等诸家之说,结合己见,从不同的侧面补充或订正了成注本的一些缺陷。
2.《校正王朴庄伤寒论注》
清·王丙(号朴庄)撰。王氏治伤寒学专宗王叔和、成无己,他诠释仲景原文主要参考《注解伤寒论》。但也可以看到其学术观点有受张志聪、张锡驹学术影响的一面,如主“气化六经”无形之论等。王丙对《伤寒论》的编次,则又兼收钱潢、柯琴、尤怡诸家之长,亦即以“法”分篇章段落。此书或有擅改经文之弊。
3.《伤寒卒病论笺》
清·邹汉璜撰于1840年。邹氏崇尚成无己、张卿子,其原文编次悉依“宋本”。此书注文宗成氏“以经解论”,剖析蕴义颇精。须予指出的是,邹氏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张志聪、张锡驹的学术思想影响。
当然,成注本的影响是相当广泛的,古今不少《伤寒论》注家或直引其说或受到其注文的启示,而有新的发挥。除上述几种注本外,清代汪琥《伤寒论辨证广注》、吴谦《医宗金鉴·伤寒心法要诀》等书,收采成无己注文颇多,但他们也不排除其他伤寒名家的见解,类似情况的注本颇多。至于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多种《伤寒论》注本,成氏《注解伤寒论》也是这些著作的主要参考书之一。
二、方、喻系
在古代的《伤寒论》注家中,明代方有执和明末清初的喻嘉言颇负盛名,由于他们对《伤寒论》的学术见解比较趋于一致,后世往往方、喻并提。方氏《伤寒论条辨》(刊于1592年)和喻氏《尚论篇》(其全称为《尚论张仲景伤寒论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刊于1648年),对其后《伤寒论》学者影响较大。
方氏深研《伤寒论》,对原文采取逐条辨难、寻求端绪、排比成篇,一一分析推论仲景原意,并为之考订,故颜其书名曰“条辨”。反映于本书的最大特点是方氏认为当时流传的宋本《伤寒论》和《注解伤寒论》(成无己注)其原文编排颇多错简,遂移易仲景原文的次序重予编注,所谓“错简”说实自方氏始。
众所周知,《伤寒论》是由西晋王叔和加以编次的。方氏认为:《伤寒论》经王氏编次后,已失去仲景原著的面貌。他推断“宋本”中卷一“平脉法”“辨脉法”“伤寒例”卷七至卷十中的汗吐下诸可、诸不可诸篇都是王叔和“述仲景之言,附己意以为赞经之辞”。但又认为“平脉法”“辨脉法”两篇尚有羽翼仲景原论的学术价值,故置于篇末而将“伤寒例”的全文删去。因此《伤寒论条辨》成为“宋本”流传后第一种删去“伤寒例”的名著。
对《伤寒论》的主要组成部分——“六经辨证”的看法,方氏提出:《伤寒论》以六经为纲,六经则以太阳为纲。而将太阳又分为“风伤卫”“寒伤营”“风寒两伤营卫”三纲,即后世所谓“三纲鼎立”说,此说虽渊源很早,但由方氏予以具体化,并作为重要的伤寒学理论加以提出。他在改订《伤寒论》太阳篇时,分列“卫中风”“营伤寒”“营卫俱中伤风寒”三篇(或称为“三证”)。凡桂枝汤证及其辨证一类的条文,列于卫中风篇;凡麻黄汤证及原文中有“伤寒”二字列于条首的,归纳于营伤寒篇;凡青龙汤证及原文中有“脉浮紧”“伤寒脉浮”诸条,汇为营卫俱中伤风寒篇。阳明病至厥阴病等篇,亦有所调整,还另立了辨温病、风温、杂病脉证并治篇。方氏主观上认为,按此编次就可使《伤寒论》恢复原著的面貌,其实“三纲”“三证”之说,王叔和启之于前,孙思邈、许叔微、成无己等辨之于后。方氏本人积二十年的精力编成《伤寒论条辨》,在学术思想上突出错简及三纲、三证说,他抨击王(叔和)、成(无己)是相当激烈的,但其见解则不无偏颇。
喻嘉言是明末清初对《伤寒论》学习研究有较大贡献的医家,他读《伤寒论条辨》后,认为方氏“削去叔和‘序例’,大得尊经之旨。然未免失之过激,不若‘爱礼存羊’、取而驳正之,是非既定,功罪自明……”。对方氏改动王叔和编次,及以风寒之伤营卫者,分属编排列纲,誉为“卓识超过前人”。方有执认为,伤寒六经辨证“有纲有目,经为纲,变为目,六经皆然”。喻氏治医,素以主张规范化著称,于此亦从方氏而大倡纲目之说,他又十分强调“法”,遂“举三百九十七法隶于大纲之下……”,认为只有这样才是仲景《伤寒论》的全书面貌。
喻氏在尊崇和承袭方有执学术思想的同时,也体现了某些变化和发展。如他在《尚论篇》中以冬伤于寒、春伤于温、夏秋伤于暑热为主病大纲;四季之中以冬月伤寒为大纲;伤寒六经之中仍以太阳为大纲;太阳篇中亦仍沿用方氏“三纲”之说。其余《伤寒论》原文则六经各自为篇,每一经之前均叙述证治大意,以下则以“法”为目,“法”下分列条文,并予诠注,又将合病、并病、坏病、痰病四类附于三阳经末。这样使全书显得提纲挈领,条理清楚,可以说他的编纂法较之方有执更进了一步,对后世的影响也更大。后来张璐、程知、黄元御、舒驰远、吴仪洛等在编注《伤寒论》时,更多地宗法于喻。现列述《伤寒论》方、喻系中的主要注本于下。
1.《伤寒缵论》
清·张璐撰刊于1667年,张氏初读《伤寒论》诸家注本,有“多歧而不一”的感慨!后来当他得到《伤寒论条辨》和《尚论篇》以后,则“向之所谓多歧者,渐归一贯”。但在对待方、喻的著述方面,更赞赏喻嘉言和方有执的学术见解和编法。后来他撰写《伤寒缵论》,祖仲景之文,宗喻昌之说,采各家之注,参以己意编成此书,但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尚论篇》原文的编次。张璐研学《伤寒论》虽以宗喻立论,但对喻氏伤寒、温热不能明辨分析,则颇持异议。张氏另有《伤寒绪论》之作,系博采诸家之说以补《伤寒论》原书证治所未备者。
2.《伤寒经注》
清·程知撰于1669年。程氏认为,在《伤寒论》注家中惟喻嘉言能“破前人之窠臼,开后学之悟门”。但又认为,《尚论篇》中对仲景原文的处理或有缺漏编次,分节或有欠妥之处,而喻氏注文中亦有臆见妄断,与仲景经旨未能尽合。有鉴于此,程氏遂以喻书为基础,结合个人心得,予以参互考订,在对待397法、113方问题上他提出“不必尽泥其方,定守其法”。体现了程氏不泥于古的进步思想。
3.《伤寒论后条辨》
清·程应旄撰于1670年。程氏宗承方、喻,而又希望对《伤寒论条辨》有所补阐。他在方氏《条辨》的基础上,根据个人对仲景原文的理解又一次“条其所条,辨其所辨”。其编纂的另一特点是,以仲景原文及方、喻二书的篇次附于后。他认为,“《伤寒论》之有六经非伤寒之有六经也。乃因伤寒而设六经辨以勘豁之。凡一部书谆谆辨脉辨证,无非从伤寒角立处定局,从伤寒疑似处设防。处处是伤寒,处处非伤寒也”。程氏此说,对于研究伤寒学和其他临床学科的关系方面很有参考价值,但其补阐部分则颇多赘笔。
4.《伤寒溯源集》
清·钱潢撰于1710年。钱氏服膺方、喻,在重视“三纲”学说、强调病因的前提下更注意到伤寒病证的转化问题。他基本上用“效三纲汇论”“按症候编次”两种不同的方法整理《伤寒论》。钱氏认为,要深入研究《伤寒论》必须“直溯源流,深究根柢,推求《灵》《素》,辨论阴阳,援古证今,分经辨证”。可以看出,他在这部著作中善以《内经》的理论辨析仲景原文蕴义,还纠正了方、喻“三纲”学说的一些错漏部分。有关伤寒六经的学术观点虽宗方、喻为主,但又篡改“宋本”《伤寒论》的原文和编次。值得注意的是,其注文在吸取方、喻等诸家学说的同时,也部分地引述了成无己的有关论述,并颇多地阐发了个人的学术见解。
5.《伤寒论三注》
清·周扬俊撰于1677年。所谓“三注”是周氏以方、喻二家的《伤寒论》注文为基本内容,加上他个人研读仲景原著后所补充方、喻二家论所未及的疏注,合为“三注”。周氏对一条文的编次亦不尽同于方、喻。如他将“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这一条列于太阳上篇的首条,对这条原文的看法也和方、喻不同。方、喻是从“风伤卫气为阳;寒伤营血为阴”的角度立论;周氏则谓:“阳经受病则恶寒发热,阴经受病则无热恶寒。”近人则有将此条列为“伤寒总纲”(见余无言《伤寒论新义》)者,认为“发热恶寒”或“无热恶寒”是由人体卫气、营血对外邪反应的强弱所决定。此外,周氏此著于每篇前,首揭经脉环周之理,这是方、喻二氏所未言者,但此说并不为后世医家所重。
6.《伤寒六经辨证治法》
清·沈明宗编撰。沈氏编注仿效《尚论篇》,此书的特色在于突出六经主病,并以辨证论治统驭全书。沈氏在学术见解上虽宗方、喻为主,但书中阐述仲景原文颇为精要,说理亦较透辟。
7.《舒氏伤寒集注》
清·舒驰远编注初刊于清乾隆十五年(1750),后舒氏又予以重订,于乾隆三十五年(1770)复予刊行,书名《再重订伤寒集注》。舒氏为喻嘉言再传弟子,他于《伤寒论》注家中尤推崇喻氏。认为《尚论篇》之出“则仲景斯道,焰如日月”。但又指出,仲景著述“虽由《尚论》而明,其间遗义尚多”,于是舒氏“参考百家,征以证治”以补充喻书之不足。他还补订了113方方论,将原方列于条文之下,阐析立方之旨、命名之义,以及药物的性能主治,在《伤寒论》注本中,是以“详于论治”为特色的一种。
8.《伤寒分经》
清·吴仪洛撰于1766年。吴氏推崇喻嘉言《尚论篇》,认为喻氏“将三百九十七法分隶于大纲之下,极得分经之妙”,故以“分经”为书名。但吴氏此书,基本上只是承袭或补阐喻氏学说,较少有作者个人的发挥。
9.《伤寒论本旨》
清·章虚谷撰于1835年。章氏对伤寒、温病均有较高的造诣。此书主要参考方有执“三纲”之说,继述各经病证,对仲景原文能博采众说以“辨别义理,证其讹谬,以期合乎经旨”。故以“本旨”为书名。此书在辨析伤寒六经病证方面颇为明晰,但对“烧裩散”持肯定赞赏态度,殊不可取。
10.《伤寒尚论辨似》
清·高学山撰。高氏于前人《伤寒论》注本中,比较偏爱《尚论篇》,认为该书有许多发明之处,但也有一些批评。指出《尚论篇》中对一些仲景原文的诠注,多有似是而非、未尽恰当之处。遂予以反复推敲,论辨经义,并以“辨似”为书名。高氏此书的编次方法,亦与喻氏书有所不同,他分析六经病证不乏独到的见解。
11.《伤寒论条辨续注》
此书是清·郑重光在方有执《伤寒论条辨》的基础上予以重订编成。郑氏与方有执同里,对方氏著作有较高的评价。他说:“其书叙六经于篇首,系各条于六经,而太阳一经又分三篇,使风寒分合各有攸归。虽少阳未及分编,三阴间晦经旨,要其全力独注太阳三篇,故至三阴经则气稍馁。而提掣纲维,开示阃奥,使三百九十有七法、百十有三方,莫不确乎其所以然,而可以适乎证而施之法。”郑氏对方氏原著进行加工,“删其支词更旁及《尚论》《缵论》《后条辨》《伤寒论翼》诸书,谬以己意,折衷一是,僭为《续注》”。其编次较方氏有所更动,对原文错简处亦有所移正。
此外,清·徐彬(字忠可,喻嘉言门人)《伤寒图说》、史以甲《伤寒正宗》等著作,在理论上亦均宗喻氏《尚论篇》。从以上方、喻系所涉及的注本之多,可见其较为深广的影响,是其他注本体系所难以比拟的。
三、钱塘二张系
所谓“钱塘二张”指清初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张志聪和张锡驹。志聪曾从张卿子学医,他对《内经》和《伤寒论》均有较深入的研究,以研习《伤寒论》而言,他先后编撰了《伤寒论宗印》《伤寒论纲目》和《伤寒论集注》三种,其中又以《伤寒论集注》为张志聪有关伤寒学的代表作。
《伤寒论集注》全书的主要部分为张志聪所亲撰,书未竟而病逝,后由其弟子高士栻重予编订纂集,书成于1683年。据高氏称:此书内容系张志聪在侣山堂讲学时的讲稿,“复聚诸同学而参正之,更集诸同门而讲求之”,虽名为“集注”而并非汇集历代诸家之意。
张志聪受业于张卿子,但在伤寒学方面见解有所不同。在编法上,志聪既强调六经编次须条理通贯,不应随便去取;但又削“序例”,而移“平脉、辨脉”。其理由是“序例”等篇乃王叔和所集,既非条例,又非大纲,与《伤寒论》原文自相矛盾,故予删去。又对全论条文进行“汇节分章”,即将《伤寒论》全部条文分为一百章节,每一章节立提要以标明大义。他还认为,原论自有章节段落起止照应,决非散叙平铺,并一一阐明条文贯通之理。
以汇节分章进行注释,其立论和诠注的主导思想是重视气化学说。张氏期能阐明人体“经气”的变化,他提出三阴三阳和六气,在天有,在人身亦有。人体无病时则六气运行,若外感六淫风寒等邪伤正气,始则气与气相感,继则从气而入于经。他强调,学医者须懂得“经气”的义理,如此读《伤寒论》便能因证而识正气之出入,因治而知经脉之循行。以此联系于临床,则取之有本,而用之无穷。
由于张志聪精于《内经》,故常引经释论,特别是以《内经》中“标本中气”“阴阳”“经络”“五运六气”等理论与六经病证相联系,因而形成在立论上的某些与众不同之处。张锡驹的见解与之相仿,后人合称“钱塘二张”。他们在《伤寒论》注家中属于重气化的学术流派,这一派在探研《伤寒论》原文蕴义及沟通临床与基础理论方面,有其一定的贡献。但因过于强调气化,故在一些条文的诠释方面,不可避免地会存在牵强、虚玄之弊。
张锡驹的《伤寒论直解》刊于1712年。此书融会《内经》理论以直接阐注《伤寒论》,故以“直解”为书名。锡驹于条文之编次、章节之汇集,多同意志聪之旨。他强调《伤寒论》是治百病之书,于自序中称:“夫此书之旨,非特论伤寒也。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无不悉具,岂特六淫之邪而已。内而脏腑,外而形身,以及气血之生始,经俞之会通,神机之出入,阴阳之变易,六气之循环,五运之生制,上下之交合,水火之相济。实者泻之,寒者温之,热者清之,详悉明备,至矣尽矣。”至于对六经、六气天人相应,循经次第传……的看法,他与张志聪的观点基本上也是一致的。属于“钱塘二张”系的主要注本有:
1.《伤寒悬解》
清·黄元御撰。黄氏诠注《伤寒论》与“钱塘二张”相类似的学术思想,是均以六气分析六经,以脏腑联系六气。《伤寒悬解》着重阐发五运六气之义,以究诘伤寒脏腑经络营卫、表里、阴阳、寒热、虚实诸病。对于原文的处理,他力图“于破裂纷乱之中,条分缕析,复其次第”。由此可见,黄氏又有主张“错简”说的一面。在编次方面,黄氏此书的条理化,给读者以较为深刻的印象,但其释文中则不乏主观、附会的见解。
2.《伤寒论浅注》
清·陈修园编撰刊于1803年。陈氏崇尚“钱塘二张”,此书系按二张注本的体例和观点以分章节。他认为,二张的注文虽间有矫枉过正之处,但阐发五运六气、阴阳交合之理,正与仲景自序中所说“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之旨相合。须予指出的是,全书虽主要收采二张之说,但亦不囿于二张立论,其在原文下所附小注中间,采方、喻等各家学说及己见以补其不足。陈氏此书通俗晓畅,其实际影响实超出二张,对普及仲景学说有相当贡献。
3.《伤寒论章句方解》
清·陈恭溥编撰刊于1851年。陈氏认为,注本必明句读,他的看法是:在多种《伤寒论》注本中,《伤寒论直解》以章句明晰著称,而《伤寒论集注》则颇能阐析仲景精义,遂以此二书为基础,编成《伤寒论章句方解》。其编法的特点是,将仲景《伤寒论》加以句读、分章节,并以浅显通俗的文笔释义发挥。他主张灵活运用仲景方,全书内容具有简明的特点。
4.《伤寒论浅注补正》
清·唐容川编撰。唐氏研究仲景学说亦宗二张,他对陈修园的“浅注”较为欣赏,但又指出其中尚有阙误之处,遂予补缺正误。在对待二张的学术思想方面,他认为二张谈阴阳气化“于理颇详,而于形未悉”。故主张以西医之形迹寻求《内经》之气化。由于唐氏试图用衷中参西的观点诠释补正,难免掺杂一些附会或不切合实际的观点。
此外,清·薛公望曾撰《张令韶伤寒直解辨证歌》,其内容是摘取张锡驹(字令韶)所撰《伤寒直解》中有关六经辨证的论述编成,因不属注本范围,兹从略。
从以上情况分析,《伤寒论》大致有三个较主要的注本体系。虽然现代研读《伤寒论》的广大读者,多有推崇清·柯琴《伤寒来苏集》和尤怡《伤寒贯珠集》等名著者,而现代有关著述中可能引述柯、尤等名家的注文更多一些,但他们并没有形成注本体系,这里我们就不予赘述了。
(刊载于1980年第1期《成都中医学院学报》)